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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风雪袭城,江湖终究太浅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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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烈的秋风忽起,门口所立的所立大幡在风中尽数展开,猎猎作响,雄踞杆头的雄鹰发出一声尖嚎,陡然展翅飞起,冲向下方三人之中的谢玄,此时才能见利爪已是精铁所铸,上刻数道长长篆文,寒芒点点,锐利迫人。

李猿刀抬头望了扑来的苍鹰一眼,眼有寒芒闪过,平举绣春晴雪,刀锋直指数十江湖散修,已作冰雪的刀锋上,映着他抬眼冷厉的光芒。

一身冰寒气机再起几分,寒风呼啸大作,吹得衣袍猎猎,暴雪骤起,茫茫大雪几乎遮住了谢玄的眼帘。李猿刀的周身两丈之内,中秋时节如在塞外的三九凛冬,若不是李猿刀以一缕气机护住谢玄的心神体魄,就凭这外绽的气机,就能让少年承受不可逆之重。

“小师弟,记住了,破阵先破门,所谓阵法,不外乎太极两仪,四象八卦,乾坤巽震、坎离艮兑八门生死相对而已。太极压胜,为阵眼之人,两仪相护,为郭阙护法。四象八门在最外,才是大阵根本。若是破其一门,七门必溃,杀一象,四象则散,破一仪,阴阳失衡!”

“太极一破,阵法自解,万般皆休!”

李猿刀边道,心中算计了下时间,锦衣卫与北府兵围绕威远镖局的布置差不多已完成,这威远镖局外已是天罗地网,插翅难逃,这才慢步改做碎步,快奔向前,步履重重踏地,青砖龟裂,碎琼飞溅。

他一手按住腰间刀鞘,另只手中的晴雪在奔行中扬起,刀尖刚过额首之时,霍然向着不过两丈之外的威远镖局散修们,重重劈下一刀。

晴雪落下,刀身的冰雪交融,现出那明艳雪色的刀身。气机化作一轮丈许皎洁明月,散发冰冷刺骨的洁白月光,直奔威远镖局大门,其势无可匹挡。

“小师弟,出刀,随我破阵!”李猿刀高声道了声,重重踏在地面,青石板龟裂百余道蛛纹,陡然纵身跃起,晴雪横在胸前,追随那抹已凝作刀光的气机而去。

周身的风雪蓦然散开,如横亘的长刀,展开数十丈,狂风骤雪皆被那抹如月的气机牵引,如雪山崩塌的雪灾潮头,无可匹挡之势涌向偌大的镖局。

风雪袭城,这时秋日在此刻此地,却是入了三九冬。

镖局中的江湖散修们,见了浩大的风雪袭来,琼雪未至,狂风如刀已然吹乱了他们的衣冠头发,冰冷彻骨,吹的他们匆忙驾驭法宝,绽放气机抵御风侵。他们五彩霞光之后的脸色煞白,双腿打摆,心也如凛冬。

他们这时才明白,所谓道门的家伙们,为何瞧不上他们的,虽然平庸者甚众,仅是其中一位惊艳绝伦的天才,就能让他们这些在江湖泥泞打滚的家伙们彻底的绝望,而北镇抚司的昭庭卫,可是压了山上道门三百年呐!李猿刀不再有任何保留、也不有任何的顾及下,这雄浑的气机、无匹的意气,若是让他们苦修百年,也做不到的。

而,李猿刀,仅仅是五境巅峰!

该是挡不住了,纵然我们有百余同伴,这些共事一主的同僚们,可都是见机不对脚底抹油比谁都快的主儿。他们心里如此想着,偷偷瞥向身侧,皆望见同伴投来的目光,眼神深处都是心照不宣。

这些狗日的家伙们,都是在江湖的泥泞中摸爬滚打起来的,都是一路货色!谁也不会为同伴而死,那便逃吧,只要比身边这些心思歹毒狠辣之辈跑的更快便行了!

“诸位道友们,锦衣卫欺人太甚,我们与他们拼了!”不知是谁,突囔了声。

无人回答,拦门数十江湖散修的耳畔,仅有狂风呼啸。

一道虹光从人群的最边缘处亮起,一名修行奇门遁甲之术的江湖散修缩身为虹,冲天而起,率先向外逃去。

“是,十三师兄!”

谢玄凝望着李猿刀的背影,蓦然回神,铿然抽出腰间绣春刀新绿,按照李猿刀在威远镖局前所嘱咐的,横刀于胸,体内的刀意小半数皆涌入新绿中,幽蓝色的刀罡乍出,三寸而已。

相较漫天的冰雪,他的刀罡微不足道,可刀罡不过三寸之地,却能映着李猿刀的整个道界、道界内的漫天大雪。

一袭黑色飞鱼服的少年,伴着风雪,持着绣春刀,身体微微前倾,箭步向前。

紫袍小姑娘与少年并肩,快步向前而去,她的发丝间落了几许碎雪,脸色也因微冷略显苍白。风雪之间,她小脸上满是抑不住的喜意,明眸弯弯,一手仍然几许拔剑,一手却小心翼翼的从袖中探出,捧着几片雪花,视若珍宝。

武夷无雪的,这是小姑娘平生第一次见雪,白雪宛若武夷山上那些已入妖道的草木精灵。

好一场大雪,却是在中秋杀人时。

尖锐刺耳的鹰唳声嘹亮,谢玄抬起头瞧了眼,风雪之后的鹰爪明锐如刀。

苍鹰进了风雪中,亦是进了李猿刀的道界之内,利爪上的篆文刚刚迸发出刺目的光芒,其光锋锐如剑刃,可还没来得及绽放气机,以秘法袭杀闯阵三人中最弱的谢玄,身躯上便落下了数十瓣雪花,洞穿了身躯,鲜红的血洒下,如断线的纸鸢,被狂风吹向远处。

书有“威武”二字的影壁之后,数位江湖野修中,有名着皮裘悬弯刀,头留三绺小辫的塞外男人陡然喷出一口鲜血,这名精壮汉子虚弱的靠在影壁上,神色萎靡,瞪大的双眼中满是骇然惊恐。

他已三境,修行的是塞外“驭师”一道,率先向李猿刀三人动手的雄鹰,是他少年时辽东之地,冒着凛冬风雪,寻遍南北,在千百海东青中精心挑选的,更是以精血喂养六年,用自身气机训练近四年,已经近乎于妖,可万万没有想到,仅是李猿刀道界之内的风雪,便让它命陨!

“怎可能?怎可能!”心胆俱裂的汉子痴狂的喃喃自语,“它可杀过山上三境练气士的呐!怎可能,怎可能连风雪都突进不去啊!”

“怎不可能的!”李猿刀的声音猛然炸响在他耳畔,“天之大,你何曾见过之?山多高,你又何曾见过之!”

“你这些江湖散修,不见浩然,不见青冥,窃一身本事,向高位者卑躬屈膝,极尽讨好之能,对下便肆无忌惮,欺凌更弱小者,何曾有过对天道的半分畏惧之心?可曾知道,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他骇然转头,可尚未见到李猿刀的模样,身后猛有一股大力将他推飞出去,跌落三丈之远,撞断了一根粗壮的练功桩,足足一人环抱的木桩,在狂风中滚动着。

这被称呼为“太乙归一”阵第一道屏障的影壁轰然炸碎,天灵之材所制的瓦砾碎砖崩散四溅,一刀雪色的刀光从碎屑之后闪出,顺着长长的中道,往镖局的中堂“聚义厅”而去。风雪随之袭来,数十丈的风雪笼罩了镖局,有几许雪花落在他的身上,几是瞬间,便切破了厚实的皮裘,划过肌肤,留下长长伤口,骨肉尽现,鲜血汩汩流出。

他躺在冰冷如霜的地面,惨然的抬起眼,见风雪中,李猿刀持着雪色长刀,悍然闯进了威远镖局内,镖局原本恢弘大气的山门,已是被从中一刀劈成两段,残垣断壁下,躺着死去的同伴尸体,平日里吹嘘如何强大、不吝于山上道门重宝的法器,散落四处,已然失去了所有的光彩。

那些同伴们还未来得及遁空逃走,被李猿刀一道刀气劈下来的,尸体甚多,却无一人面对李猿刀。

李猿刀身后,有名持着绣春刀的少年踏了进来,绣春刀上的刀罡不过三寸,显然踏入修行不久,少年的表情极复杂,持刀的右手低低颤抖。少年的身边,是名容貌出众的紫衣小仙子,正背手拔着身后的长剑,一只只青鸾从剑身飞出,萦绕她周遭。

三人身边无人。

来自辽东之地的汉子目光缓缓上移,表情惊愕,尔后自嘲一笑,笑容惨然,溢出嘴角的猩红鲜血流入胸襟,却是这冰冷的风雪中唯有的一抹温热。

天空中各种法宝的光芒交织,数十道人影在斑斓绚丽的光芒中闪烁,那些江湖散修们以粗浅的御风之术,此刻不再有任何的保留,尽其一切,拼命向镖局外逃窜,想离着李猿刀这个杀神更远些,可迎接他们的是埋伏在外的北府兵挽弓射出的白羽箭矢,以及,楚白亲卫飞离胯下火云骑,抽刀出鞘,亮起的几道明亮的刀光。

箭矢如电,刀光如虹。

原来,只有他一人向李猿刀三人动手了啊!这些平日里囔囔誓杀山上道门练气士的同伴们,未曾出手一次,吓破了胆子,只想着逃得更远些,再远些,可不能多逃出哪怕一寸,躲不过一死。

原来自己的眼中波诡云谲、浩瀚如海的江湖,在李猿刀的眼中,浅的如老家门前那一湾池水啊!

他抬起头,呆呆的望向天空。

天色阴沉,乌云如盖,不见光明。

刀光划过长长的中道,入了聚义厅。

片刻后,一声巨响,恢弘大气的聚义厅轰然倾塌,砖石瓦砾四散飞溅,尘云高高扬起,尔后,涌去的风雪将其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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