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这人真是混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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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这人真是混蛋啊

萧羽满脑子里都是绝户州郡的事情,迁丁一事闹的天怒人怨,天下百姓不会骂迁丁的官员,只会骂他这个皇帝是个昏君,政令之下民不聊生,骨肉分离,可是下头的百姓又哪里知道,做这样的决定也并非他一个人的意思。

萧羽沉着脸转身走到书案前批折子,如沐想起自己是来侍墨的,悄悄地跟过去,拿起墨条在砚台里添了点水轻轻地磨。屋子里安静下来,如沐不敢轻易开口,萧羽满腹心思也无意开口。只有浓浓的墨香,在这空气里渐渐地散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如沐都觉得胳膊累的要抬不起来了,萧羽手边的折子却是越堆越多。管长安来回跑了几趟更换折子,就看到萧羽的脸越来越黑,越来越黑,都能比得上砚台里的墨汁了。

看着他批折子时脸上的神色,都能瞧得出,折子里写的东西一定是让他不喜欢的条陈。如沐在这里简直是如坠地狱,红袖添香这么雅致香艳的事儿,怎么到了她这里就这么难捱呢?

就在如沐悄悄走神的时候,门边帘子一动,管长安眼梢飘过去,就看到和时意的身影一晃。他回头看到皇上还在批奏折,踮起脚尖悄悄地走出去。

和时意一看到管长安出来,忙迎上去,“师父,李大人已经侯了两个时辰了,您看?”

管长安皱紧了眉头,脸色十分不好看,看着和时意问道:“李大人可透出什么话来?”

和时意摇摇头,“并无,只是等的时间久了,就让小太监来问一问,皇上什么时候召见他。”

管长安鼻子里哼出一声,不过到底也不敢擅作主张,就看着和时意说道:“你去跟李大人说,就说皇上正忙着,让李大人再等一等,我这就进去禀一声。”

“是。”和时意连忙应了一声,看着他师父又加了一句,“师父,这李大人……”

管长安看着和时意,“管他是什么人,你我只忠心皇上。”李大人是李昭仪的父亲又怎么样,他又不看李昭仪的脸色过日子。

和时意就不敢再问了,转身就去传话。

管长安心里把李同光骂个狗血喷头,到底也不敢擅作主张不通禀,只得深吸口气抬脚迈了进去。

如沐瞧着管长安又走了进来,眼睛也不往桌子上看,侧头看向一边,就听着管长安开口低声说道:“皇上,李大人还在候着。”

“让他等。”萧羽头都没抬,“佞言者,谄而于忠。朕不屑!”

“是。”管长安也不敢再进言,跟个木头桩子一样立在一旁,心中同样惴惴。皇上的心思真是越发的令人猜不透了,随着登基日久,威严越盛,可是朝堂上的大人们却依旧把皇上当成初登基时,真是自讨苦吃。

如沐脑子里却在想方才萧羽那句话,佞言者,谄而干忠。这话可不是什么好话,是指那些说歼佞之话的人,会因为谄媚而显得忠诚,说奉承话的人,因为吹捧对方而显得有智慧。若是遇上一个昏君,必然会哄得帝心大悦,可萧羽却是难得一见的清明之君,这位李大人可见是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让他倍感厌恶啊。

为这位李大人点蜡!

虽然萧羽说了这话,但是显然心情很不好,手里的笔写了一会儿就停了下来。一双虎目落在折子上,渐渐眯起,杀机浓郁,但是很快的这一抹阴郁就消失无踪。如沐在一旁瞧着心惊胆战,磨墨的手都有些打颤。

真心不是她胆小,而是她在这里看到了皇帝的这一面,会不会被灭口啊?

“你也歇歇吧。”

如沐先是一愣,然后才明白过来萧羽这是跟她说话呢。胳膊都有些酸麻了,连忙放下手里的墨条,嘴上还说道:“臣妾并不累。”给皇帝磨个墨都嫌累,是嫌活的太轻松了吗?

萧羽闻言就看了如沐一眼,如沐被他的眼神这么一瞄,顿时心如擂鼓,都快给自己跪下了,她知道萧羽看出她说了假话。默了默,如沐连忙扬起一抹笑容,接着加了一句,“便是累臣妾也甘愿的。”

萧羽嗤笑一声,似是想起了什么,道:“连你在朕面前都不敢说实话,遑论旁人。”

如沐一惊,连忙跪下请罪,“臣妾不敢欺瞒皇上,请皇上恕罪。臣妾句句说的是实话,为皇上侍墨臣妾是真的并不觉得累,胳膊虽微酸,但是心却欢悦。”

萧羽起身看着如沐弯腰将她拉起来,“起来吧,朕……并无责怪你之意。”

如沐松了口气,后背上全都是冷汗。

“管长安。”

“奴才在。”

“你去跟李同光讲,他所求之事朕不会答允,他若愿意跪着就继续跪着,随他!”

“是。”管长安应了一声就连忙退了出去。

如沐大气也不敢出,看着萧羽往另一边大榻上走去,她连忙抬脚跟了过去,想了想,拐个弯去茶室先泡了一盏茶过来。茶香溢出茶盏在空气中飘散,如沐趁泡茶的功夫定下心神来,也不知道这个李同光要求什么事情,惹得萧羽这么恼火,差点连累的自己也跟着倒了霉,她这里就给未谋面的李同光先记了一笔。

如沐双手托着茶盘将泡好的茶送了进来,就看到萧羽斜靠着弹墨软枕,微闭着眸子养神。她放轻脚步,将茶盏轻轻地搁置在炕几上,将茶盘收好,这才坐到对面。皇帝什么时候让她回颐和轩,好怀念颐和轩里的逍遥时光。

“朕欲调你父兄进京,你看如何?”

“啊?”如沐听着萧羽忽然开口被惊了一下,然后才明白她说了什么,顿时喜形于色,“真的?”但是话音一落,就觉得自己这样开心好像有些不太好,父兄进京自然是好的,至少她能有个依仗,不像是现在远在千里之外的家人,就算是有什么事情也没什么卵用。

萧羽看着如沐显示喜形于色,紧跟着似乎察觉到了这样有些不妥当,瞬间又把笑容收起来,那模样瞧着真是可乐,不由得就笑了起来。

“爱妃这般板着脸,可是不乐意?”

这人真是……混蛋啊!

如沐已经深深感受到了没有家人撑腰的苦逼窘况,能有这么个机会,傻子才放过。孤立无援的后宫里,皇后有楚家,贵妃有苏家,每一个位份高的妃子都有娘家在京撑腰,她是傻了才会把这么好的机会给推出去。

想到这里,如沐连忙挤出大大的笑容,从榻上起身,脚步轻快地挪到萧羽身边,十分殷勤的给他捏肩捶背,轻声问道:“皇上,您可是金口玉言,不兴反悔的,真要让我父兄来京吗?”

“朕是有这个打算,只是你父兄并无功绩嘉奖,朕也为难。”

如沐:……

这不是说了等于没说嘛,真是白高兴一场。

瞧着如沐瞬间低落的眉眼,萧羽又接着说了一句,“朕有意令尔父接掌迁丁一事,你看如何?”

简直是晴天霹雳啊!

如沐直接傻眼了,不要啊,这可是得罪死人的工作啊。再想不开,也不能这么坑自己家人。

如沐十分幽怨的看着萧羽,期期艾艾的开口,“皇上,臣妾虽然不懂朝政,可是……可是这几日侍墨于御前,却也听得一两句,这样大的事情,只恐我父兄力有未逮,您高抬贵手啊。”

尼玛朝堂上那些老家伙,都敢指着皇帝的鼻子骂,所谓‘诤臣’。若是父兄进了京接了迁丁的差事,遇上这么一群人,还不得被拨皮拆骨啊。

瞧着如沐的眼神,萧羽忽然觉得也有些没意思,“朕不为难你就是,朕……无人可用啊。”不然也不会指着一个小娘子的父兄进京了。

看着萧羽这般,如沐反而有些心虚不忍心了。这段日子她呆在萧羽身边,亲眼看着他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每天为了政事忙个半死,可是朝堂上的那群人还事事与他作对,瞧着他整日皱起的眉头都能夹死蚊子。

以前觉得这话有些夸张,但是现在却觉得真是十分有可行性。

如沐也不是个十分凉薄的人,萧羽待她虽然不是十分用心,但是他待她一份好,她在这宫里的日子就变得舒适起来。这份恩情她记得,可是要怎么还心里却没什么好的章程。

有些事情她懂得,但是却不能说。多智而近妖,她不想被人瞩目,只想低调安全的活下去。

皇帝无人可用,主要是因为士族把持朝政,这个朝代选举人才主要是靠察举跟荐举,科举还是被这些门阀士族死死地压着,虽然也有科举之事,然而被他们暗中捣乱,人才也十分的凋零。

大域王朝取士还是多用察举跟荐举,察举就是下面的官员看到了人才向上面举荐。荐举就是朝廷有官员将各地人才整理汇编按照三六九等向上面举荐。如此一来,这两条道路送上来的人才,基本上都是与各大门阀士族密切相关的人才。如此勾结纠缠在一起,利益捆绑,如何能与皇帝一条心?

所以,萧羽说无人才可用并非谎话,而是事实。

“朕欲要开科举恩科,然而无名目可行,朝堂上的那群老匹夫处处阻挠朕选用人才,着实可恶。”

逢朝廷有庆典才会额外开恩科,比如新皇登基,比如遇上极大的喜事才能有这样的机会,寻常是不能随意开恩科的,会被言官骂死。

“上品无寒士,下品无士族。想要开恩科势必要触动这些老家伙的利益,朕欲动也得三思而行。”

这些士族们跟寒士界限划分的相当清楚明白,绝对不会同桌而食,皇帝要从寒士中选出得力的人才冲击士族们的利益,他们自然是会殊死反抗。

“我萧家的天下,却还要看这些老匹夫的脸色,成何体统!”

如沐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她知道萧羽并不需要她对答,他只是需要一个聆听的人,所以她扮演好这个角色就好。反正她从这屋子里听到的一切,看到的一切,出了这个房门是一个字都不能说出去的。

萧羽不是相信她不会说,而是相信以她现在的身份不敢说。另一种程度上来说,如沐跟萧羽之间真实有些相像之处,两人都挺可怜的。他被朝官士族压制,她被后宫皇后贵妃压制,苦逼二人组啊。

听得出萧羽话中的悲愤恼怒又无可奈何的悲凉,如沐若是原主只怕这个时候都要吓晕了,可是她不是,她是胸怀我大中华五千年历史的现代女子。纵然没有把历史桩桩件件记在心中,但是很多大事都是有些记忆的。

科举选才是历史上的一大突破,打破了被士族们垄断的人才提拔之路。朝廷广开言路,大举納才,这才是国家兴盛之道。萧羽深明这一点,只是他一个孤家寡人的皇帝,没有人为他铺路,想要做到这一点何其艰难。

如沐就在这一刻,忽然明白了一点,如果萧羽不能做一个真正掌握实权的皇帝。那么将来她就算是能生下儿子,那么以她的家世能不能安稳的做个太后享清福呢?

果断不能。

难道皇后跟贵妃家是摆设吗?怎么会容许她压在这二人的头顶上?

忽然之间脑袋里一阵清明,如沐浑身一颤,原来她跟他一样都是站在悬崖边上。难怪纵然皇帝这段日子待她如此恩宠,贵妃依旧能沉稳如往,人家压根就不怕她翻出天去。

心口蔓延上丝丝凉气,如沐苦逼的发现,想要明哲保身好像是天方夜谭的玩笑啊。

“皇上,我父兄可来京。”如沐豁出去了,她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家族支持,而萧羽现在需要能臣为他奔走,等到萧羽有了跟这些朝臣旧老抗衡的资本,届时他们苏家就是皇帝跟前的大功臣。待到那时,在这后宫里谁还敢不把她当一回事儿?

“哦?”萧羽侧头看着如沐,“怎么又改主意了?”

“臣妾虽是一介女流,却也想为皇上分忧。虽我亦担忧父兄安危,然奉君至忠,为帝分忧,也是身为臣子的本分,臣妾深知父兄一腔忠心,亦方有此言。”好话谁都会说,先为家人刷上几层好感再说,冒着危险替皇帝效命,咱不做深藏功与名的傻事儿。

萧羽凝视着如沐,长叹一声,“不想朕有生之年,却还能遇上一朵解语花。”

如沐:……

“臣妾还有话说。”如沐生怕皇帝直接下令将其父兄宣进京,既然要进京,自然是要风风光光的来才成。

纵不能一脚镇乾坤,却也要入京之后能立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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