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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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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没有骗我,这个春天,家里陆续添了电视和电话,都是很神奇的电器。

  电视里有各种人物演的故事,电话可以联系到身在远方的小姑。

  电话拨通了,妈叫家里每个人都和小姑讲两句。轮到我的时候,电话那头的声音让我惊得说不出话来,我木讷的握着话筒,憋了半天才问了一句“姑姑你吃饭了没有?”

  等我终于反应过来,想要向小姑详细介绍家里的情况时,已经没有我说话的机会了。妈一把夺去了我手中的话筒,她说电话费贵得很,长途尤其贵,每人只能简单说两句。

  我每天都把话筒拿起来装作在打电话的样子,川儿在一边积极配合的回应我,妈看着滑稽的我们就会问:“你们在干嘛呢?”

  “我在给川儿打电话呢!”“我在给姐姐打电话!”我和妹妹总是不约而同的喊道。

  妈倚着房门对我们笑道:“坏了,养了两个傻孩子!傻孩子有空把电话号码抄在本子上啊!”

  于是我和妹妹不放过每个到家来的人,问了他们的号码抄在本子上,我们甚至还跑到大舅家誊抄了他的号码簿,这样没过多久,我们家也有号码簿了。我和妹妹商量了一下,在小姑的号码前标了小星星。

  电视就更是我们心爱的宝贝,妈在电视上盖了黄色的轻纱,只有放电视的时候纱布才会被揭起来。

  妈说这样的料子既能防灰,又能散热。不许我们把它拿到别处弄脏了。

  我和妹妹还是忍不住趁妈不在把黄纱揭起来披在身上,盖在头上,跑到镜子前臭美一番,觉得自己像个仙女一样美丽。

  电视放不了几个台,爸说电视就靠屋后面那口大锅接受讯号,我们这儿的山太多太高挡住了许多讯号。

  大锅放在猪圈旁边的高地上,为了接受稳定的讯号,锅用一根长柱子支撑着,柱子底部倚放了一圈石头,捆满了铁丝,爸说这口锅必须放在固定的位置必须朝向固定的方向,稍有挪动电视就放不出来了。

  尽管我们层层固定防了又防,好好放着的电视也经常毫无征兆的变成一脸麻子。随之而来的就是咯咯答答的鸡叫声,起先只有一只鸡在叫,没过一会就变成了一群鸡狂叫,吵得人头也大了。

  我知道又是那群鸡捣的鬼,自从大锅装上了,它们就仿佛有了新的玩乐场所,公鸡要跳在锅上面表演金鸡独立的打鸣,母鸡要飞上飞下的炫耀自己刚下过的鸡蛋“个个大!”

  这时千万不能凭一时意气去追打它们,因为慌不择路的它会引发群鸡乱舞的它们,而它们会毫不留情的毁掉锅的天线。

  最好的办法就是静静等待它们在锅边的游戏结束,然后拿着竹棍冲过去把它们赶出几十米,只有这样才能落得一会清净。

  有一回我和妹妹居然在锅上面发现了一个个圆溜溜热乎乎的鸡蛋!不用猜也知道这是刚昂首阔步走过的那只黄色母鸡的杰作。

  我和妹妹将鸡蛋交给妈的时候她对这群鸡的看法一反常态,以前她认为这些鸡是她的好帮手,帮她监督我和妹妹在空余时间多做一些看电视之外的事情。

  可现在鸡在锅上下蛋是一个实打实的犯罪行为,这严重威胁了鸡蛋的生命安全,间接损害了我们家的财产。她决定采取必要的措施。

  妈在我们的怂恿下找了爸,爸在妈的指挥下修了栅栏,大锅被围在了高高的栅栏里,鸡和偶尔逃出猪圈的猪都不再是问题。

  我和妹妹享受了一段无忧无虑的看电视时光。

  每天晚上七点到九点是我们全家一起看电视的时间。

  先是爷爷固定的新闻联播,他总是坐在离电视机最远的房间门口的摇椅上,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神情像极了严肃的政治家。

  七点半是爸和妈最关心的天气预报,无论他俩在干什么,只要我大喊一声:“天气预报!”两个人都会火急火燎地跑到电视机前竖着耳朵听,还做出不要出声的手势,整个房间安静的只能听见电视机里的声音。

  若预报说天晴,两个人脸上露出轻松的表情,笑着说:“没事没事,预报说没雨!”摆摆手就走了。

  若是预报说有大雨,两人变得忧心忡忡,“明天得去看看田里的水!刚搭的田坎别被冲垮了。”“哎哟。我今天刚下的菜籽别全给大水冲没了哈!”两个人一动不动守着电视机,预报播完了也不肯离开。

  “好在我们看到的是这个市里的天气,市中心离我们这儿远,不一定准吧!”“你没看地图吗?那地图上标的我们这一带有雨呀!”“啊?那我今天的菜籽真不该下。预报也是的。昨天还预报明天天晴呢,说变就变了!”

  不管天气预报有没有灵验,两人每天的对话都如出一辙。

  结束了这两个程序化的内容,就是全家争论的时间了。

  爷爷只爱看新闻联播,但他也知道只有他爱看新闻联播,所以过了七点半他就不声不响的坐在摇椅上打盹儿。

  妈最爱看的就是那种好几个台都在放的热播剧,有时她看的投入了,还跟着电视剧里的人一起抹眼泪水儿,爸总是笑话她,“演的都是假的呀!”

  奶奶和爸都是戏迷,“看唱戏的!”“黄梅戏是真好看!京剧也不错。”他们用这种毫无说服力的语言和掌握遥控器的妈商量。

  我心中最热爱的是卡通卫视,川儿是我爱什么她就爱什么,但是这个台只有白天才能放出来,所以我们选择跟妈一起看电视剧。

  尽管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爱好,但也并不妨碍所有人都挤在一个房间里围着同一个电视机。

  我和妹妹看到电视剧的高能桥段都会紧张的捂住耳朵闭上眼睛,妈嘲笑我们是胆小鬼,便去叫爸,发现爸已经睡着了……

  奶奶反倒是除了妈以外看的最认真的那个,“这个女的长得好看,耳垂大有福咧!峰儿你看她的好大的耳环,我也有耳洞呢!我小的时候我二姑给我穿的,绣花针放在火苗子上过两下,一只手要把耳朵使劲搓,搓麻了再掐紧,那真得掐紧,不然疼……”

  她的话总是被妈毫不留情的打断:“别吵别吵,听不清了都!”她讪讪闭了嘴,默默靠近我向我展示她的耳洞。

  安静了一会奶奶又会发表自己的另一番见解:“哎呀呀,这个男的真有狠气,这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敢杀人哪!不怕坐牢哇!”她的感慨照样遭到了妈的嫌弃。

  爷爷偶尔也会抬起头,提起耷拉的眼皮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又事不关己的慢慢低下头继续打盹儿。

  在这个小房间里,我们有时因为想看不同的台争得面红耳赤,有时因为对人事的不同观点各抒己见慷慨陈词,但更多的是忙碌一天之后的休闲放松,是对所爱家人的妥协包容。我们会因为爸古怪的睡姿偷偷发笑,会因为有趣的剧情哈哈大笑,而更多的时候仅仅因为他或她笑了嘴角就忍不住的上扬。

  我时常在想,如果时光可以停滞,就停在这一刻便很好。六把椅子一个电视机,有所爱之人围起来,那便是一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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