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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不惑 第拾贰章 蔷薇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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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粉白色的花朵在夏日微风里摇曳生姿,簇簇成团。扶著墙院藤架蔓延伸展,绽放光彩。花瓣如笑,缱绻风流。碧葉若姿,裊裊婷婷。

  滿園草清水秀,芷彤又開始照著婉柔去年的方法製作花茶。在花園裡和小丫鬟們熱熱鬧鬧地嬉戲玩耍。

  柳夫人聽著少女們時不時飄來的笑聲,在廊下來回地踱步,一點兒也開心不起來。自老爺上京後,檀公子依然住在前院,只聽下人說他白日里會出門,晚上就回來。平時無非也就是讀讀書,做做画,極為安靜可親地。

  她深知這位公子性情講究,有好吃好玩的都送過去。偶爾探探芷彤的心意,似乎真是對他心有所屬,夫人心裡更加發愁。

  午後小憩,柳夫人來看芸兒。小少爺正準備穿了衣服去前院書齋里讀書。天氣太熱了,芸兒有些賴床,正鬧着脾氣。夫人只好哄他自己也去,小傢伙才聽話。

  端午節已過,如今園子裡的丫鬟都在清掃門院。不只要把先前掛的艾草,菖蒲都摘下。還有門上的天師咒也都要仔仔細細地取下送回道觀。

  前院連著後院處,有機間高大的房屋。一個小丫鬟正站在矮登上費勁地够着菖蒲。她個子不高,試了幾次也碰不到。正著急時,突然身後伸出双修長的手帮着取了下来,扭头一看,原来是檀公子。女孩子羞红了脸,扭扭捏捏地赶紧道谢。檀公子春風滿眼,笑說自己今日也无事,完全可以代劳。況且這幾間屋門都太高,踩着凳子也不安全。炎天暑热,别又让姑娘中了暑。少女哪里听过这样贴心温存的话,直不好意思地說謝謝。抿抿嘴唇,羞羞哒哒地走开了。

  這位公子啊,就真的開始專心致志地摘起了門上的符咒。

  少会儿,夫人和芸兒,小厮也往前院來。仆人和小少爺在前头,婉柔在后面。刚穿过花門,她餘光就瞥见了檀公子。柳夫人好生好氣地勸芸儿與小廝先去書齋,望着他們轉過花石,才放心大膽地回过頭瞧。

  此时檀公子正站在竹凳上,嘴里還叼着几张黄色符咒,双手從高處摘着艾草和菖蒲。婉柔“嗯!”了聲,他才转过頭,雙眸含笑地望着她。看女子走近,又垂眸点了点下巴,示意她快接着嘴裡的福咒。婉柔十分恭敬地叠好了放着。他才輕輕從竹凳跳下,歪歪頭柔聲唤着:“卿雅!”

  女子咬咬唇邊,有些沒好氣地:“這位公子倒還記得我呢!” 又不由得嘆了口氣,語氣忽轉,盡是關切之情,“ 這符咒,妳也不怕嗎?” 

  “啊,我為何要怕啊?” 男子一副不知道對方在說什麼的表情,“我又不是五毒!”

  婉柔忍不住笑出了聲。心裡倒是釋懷了許多,想自己白白擔心了好久,他的道行也不至於如此之淺吧。

  她這樣想著,又偷偷打量男子。淡石青色的紗衣,玉色蘭花紋如蜻蜓點水飛在袖口。領口盤花,黑髮如瀑,雙眸盈盈。嘆著:[如若不是這樣的人,芷彤怎能傾心呢。]隨即心裡又百感交集,本想問他的事也盡數都忘了。

  男子瞧她臉色变來变去,慾言又止,覺得異常有趣。笑了幾聲,問着:“ 怎麼,可有什麼事啊? ”

  夫人詫異,“公子做事可是完全沒個章法啊!”佯裝生氣道:“怎麼好端端地跑到柳府來?”

  “哦,難道我之前沒提過?” 笑吟吟地靠在廊間欄杆上,“ 總晚上去瞧你,太擾了。” 

  “ 你如今白天來了,前院後院的,倒是能見著我呢!”

  “這不就見著了。”

  婉柔也知道說不過他,只好又微微嘆息:“你如今惹了麻煩,要怎麼辦呢?....你可知老爺他...” 

  “怎麼不知呢,你家老爺可是帶著我滿鎮的達官貴人都會見了呢。只不過...”瞇瞇眼,似在思考般,“ 我還未見過這位柳小姐,可不知道好不好呢。”

  “你!”夫人驚詫道,急急地問:“你竟有心思要娶芷彤嗎?” 身子不由自主地朝前走了幾步,離他更近了些。猷之瞧她神色慌張,不禁笑容可掬,搖搖頭道:“並沒有。”

  婉柔又想問,卻見花門後有人走來。她一怔,倒是檀公子反應快,手微微扶著女子的雙肩,兩人瞬間就移到房屋隔道的薔薇花架下。男子單手指輕輕放在女子唇邊,讓她別出聲。婉柔眨眨眼,心跳加速,渾身圍繞在藤間薔薇与另種熟悉的香氣中。仔細想想,應是檀公子身上的百花氛。

  怎料到他又突然附下身來,悄悄地:“我便在這裡一日,就陪你一日,何必想那些沒用的傷神呢。” 她的心控制不住地跳得更快了。

  無力薔薇隨風點,多情蝴蝶逐花去。以後數日裡,夫人送芸兒讀書,總時不時能遇見檀公子。他們兩個便在廊下說說話。總也不過是詩詞歌賦,偶爾也談談修道與佛經。

  若論起俗間的道理,他也自有一番論調,稱得上洞察世事,清澈通透。“只是既是清修之人,又為何要在人間亂逛呢?”婉柔便笑著揶揄他。男子听她問得有趣,答道:“這天下還有比凡塵更好的修煉之地嗎!” 女子聽著點點頭,亦覺得非常有理。

  “卿雅自不必擔心於我...”檀公子又接著說:“倒是你啊...”很溫柔地瞧過來,“这俗世啊,有俗世的规矩。本也是供俗人讨生活的,自然越发俗了才越过得好。你既長於俗世,卻如此不入俗流,可又怎么办呢。”

  “我怎麼不入流了?”

  “你夫君不過是附庸風雅之人,滿心的青雲之路。又娶了的這位也是同道中人。今後....”犹豫地停下话,面露忧郁之色,“只怕卿雅的日子不好过!”

  “ 真是稀奇,”望著他擔憂的神情,略带吃惊地:“你也有挂心的时候呢!” 又微微一笑,“修行不也是种求吗?你们求正道,世人求富贵,有什么不同呢?”

  “哈哈,”男子大笑:“世人求得到,吾等求放下,怎可相题并论呢!”

  夫人心里咯噔一聲:[自己竟沒有想到这层,还凭生出那些无谓的困惑来。]

  檀公子又舒眉挑眼,望过来壞笑著:“你可不要太傾慕與我,我雖說著放下,可未必會這樣做呀!”

  女子扭過頭去:“果然,仍是個没正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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