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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不惑 第拾伍章 史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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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員外心裏惦記著那位佳婿,不想在順天府久住。但禁不住虞嬌輕柔軟語,加上又多了鹽運之事,也就多待了些日子。

  接近處暑時,才大張旗鼓地回到雲夢。還帶著京都特產,三司使大人賞賜,尤為特殊的是香盒裏的細香,俱是從玉虛觀求来。

  玉虛觀為天下第一觀,佇立在九華之巔,平時只開與皇家。若不是三司使大人深得陛下的青睞,萬萬也不可得。如今賞了給他祛災辟邪,真是莫大的榮光。他心裏對鹽運之事胸有成竹,卻特意囑咐虞嬌不許聲張,即便是柳夫人那裡也不要提。

  剛一落腳,先問檀公子可好。僕人趕緊說如今已不在宅子裡。柳老爺便有些慍怒之色,忍不住埋怨柳夫人辦事不妥。

  婉柔卻並未在意此事。手裡正擺弄著檀公子留下的金絲香盒,裡面是自己最鍾意的百花氛。心裡思量着這香可要如何薰呢?前些日子芷彤就來問是什麼香,她搪塞是去年回娘家,史夫人隨便塞了幾片。柳小姐倒好騙,白英可難瞞住,自己所有的衣食物件,哪個不是她拾掇的。

  晚膳要給老爺接风。準備的火瞳魚翅,雪菜湯鰻,蟹黃鮮菇,燒烤,甜果滿滿一大桌。全家人在飯廳歡歡喜喜地吃完,待芸兒睡了夫人才回到房間。

  推開门看到自家夫君正偎在床边。她心裡吃驚,畢竟自從娶了虞嬌,老爺再沒來過。忙笑盈盈地倒茶。

  柳老爺問道:“這裡薰的是什麼香呢?” 泱泱不悅地:“倒像是春天的花香?” 婉柔如今已習慣了百花氛,今兒不知老爺會來,難免得有些尷尬。趕緊溫順地說不過偶爾得的,如今秋天也不合事宜,明日就換老爺喜愛的。

  柳老爺才滿意地點點頭,又問問家裡的事,一切安好也就无話。

  静水浮烟流晚翠,疏枝抖袖舞霜红。宅子里都喝上了香气醇浓的秋露茶。此茶是每年白露前后才可采摘制成。只因这时日頭热夜間凉,茶树生长極其缓慢,茶香就分外浓郁,又可防燥清润。

  香气裊裊,虞娇手里正摩挲着青瓷茶杯,心里暗暗地不自在:[自己嫁入柳府後,老爺夜夜留宿,怎麼肚子裡還不見動靜。將來疼愛勁過了,柳夫人那裡可是有芸兒呢。]又禁不住連連嘆氣。

  忽地想起前幾日女兒節時,柳老爺從醉雨樓特地帶回來的七巧點心。那家手工好,外皮香酥內芯甜軟。這會兒心煩意亂正合適弄來吃,喚了媚欣来,讓她去前院找乾淨俐落的小廝辦。

  正是午後,人都昏昏欲睡的時辰,偏這位奶奶还想起要吃零嘴。媚欣也又睏又乏,懶懶地走到前院,見著個小丫頭就把差事交代了。

  她就尋到長廊底下随意靠在欄杆上等著。身後不遠處就是小少爺的書齋。芸兒還在午覺,裡面肯定也無人。舒心地哼著小曲兒給自己提神。

  少會兒,忽地隔著稀疏的垂花,看到有位年輕公子走走停停,像是在花架旁找着什麼。

  媚欣禁了聲,好奇地踮起双腳瞧過去,卻又不見什麼人。正尋思着要走進看看,不成想那辦事的小丫頭已經回來了,一副神色紧張,驚魂未定的模樣。

  她看著好笑,心想這麽點差事還至於如此嗎。接過雞翅木食盒,瞧不上地嗯了聲。卻又見幾個婆子急急忙忙地往後院走。

  心裡頓時生了疑惑,小姑娘才支支吾吾地开口說,剛才在門房处聽外面的人講,咱們夫人的娘家今兒出了大事。晌午那會兒,衙門裡突然聲勢浩大地來了好些官人,把史老爺和夫人帶走了。

  [啊!]媚欣聽著好生吃驚,差點將那食盒掉到地上。[這麼大個事之前居然連點風吹草動都沒有,可不是平地一聲雷嗎!]她暗暗琢磨着,卻又莫名地有些興奮,裝出副憂心的神情,打發了那丫頭。自己提著好吃的繞過花廊,箭步如飛地往回走。

  一進屋就迫不及待地講給主人聽,幸災樂禍地想討姨娘歡心。出乎意料地虞嬌竟並不那麼欣喜,反而微微露出擔憂之色。

  她到底是薛府的大丫鬟出身,不像媚欣眼皮子那樣得淺。史家小姐如今是柳府的正牌夫人,如若史家真犯了什麼大事,老爺怎會不受牽連呢,搞不好鹽運之事就耽搁了。

  想到這層,趕緊讓媚欣好好出去轉轉,有什麼動靜再過來回話。這美食也就無心消受。

  這邊的幾個婆子們慌慌張張,一路小跑地來到柳夫人屋前。先叫了大丫鬟商量,白英嚇得花容失色,哭哭啼啼地進來,一下子跪倒:“小姐,史家出事了!” 

  婉柔見她這般模樣,心頭發緊。身子一軟,險些要暈過去。

  丫頭趕忙來扶,“快說!”婉柔著急地問:“怎麼了?!” 

  “也不知是怎麼了?”又嚶嚶哭著,“ 剛才聽外面的婆子來回,晌午時突然就被官兵圍了起來,二話不說就抓人。史老爺夫人都被帶走了。”

  “那三小姐呢?” 夫人五内俱焚,“凝碧呢?”

  “說是也帶走了!”

  “什麼! ” 瞬间淚如雨下,“凝碧,她可才六歲啊!”

  兩個人不知所措,哭作了一團。夫人強忍悲痛,知道如今還不是枉顧傷心的時候。想父親在京中為官清廉,又早早遠離朝野,如何攤上這樣的事。無緣無故,必有蹊跷。如今唯有柳老爺還可打探打探。

  她用帕子擦擦泪,喚白英叫小厮预备骄子,就要去尋柳員外。

  還不等她踏出院門,那柳老爺就神色匆匆,愁眉紧锁地赶過來。在屋裡來回地踱步,時不時长嘆口氣,欲言又止地看看自己滿面淚痕的夫人。

  半晌才開口:“夫人別急,馬上我就叫人去衙門看看,不過多花些銀子罷了。”

  到底夫妻一場,如今不信他又能信谁呢。婉柔万分地感激,只當自家夫君可以依靠,便给自己宽著心:[定不會有事,只等他的信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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