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谈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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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歌酒乐升平,草根甜甜盼娘归。囡囡莫要再哭哭,快快上前喝粥粥。灶火爷爷来保佑……”孩子们嬉笑打闹着,穿梭于一条条幽梦深藏的巷道中。今日腊八,眼看就快过年。

一想到明早要去秦府商议(征炆与若雪)亲事,四月高兴地失了眠。公鸡还未打鸣,她便早早起来梳妆。打点好府内一切杂事后,她坐上了府中最喜庆的那顶大轿,缓缓往秦府而去。

“夫人,外面好热闹啊。”(丫头)莫青开心道:“整个杭州城都换上了新装。”四月掀开轿帘,可见沿街商铺都在忙碌着张贴春联、年画、福字……小巷内,可见妇人们掸扬尘、清洗被褥、准备年货……不时传来孩子的嬉闹声、大人的责骂声、喜庆的鞭炮声……

至秦府,“陈夫人。”一面容清秀的丫头急忙迎上前:“我家夫人刚还念着您呢。对了,后园的戏班,这会儿子呀,也该开锣了。”

秦府后园,只闻一戏子正唱着《连环计·梳妆掷戟》:“实指望上秦楼,吹风萧。却缘何抱琵琶,弹别调。香褪了,含宿雨梨花貌。带宽了,舞东风杨柳腰……”

“秦夫人。”陈四月笑盈盈道:“秦夫人今天儿穿得真漂亮。”徐秀贞故作不悦:“阿姐,再叫我秦夫人,这儿可不让你坐了。”陈四月轻轻一笑,随后问道:“若雪呢?怎么没陪你看戏?”徐秀贞道:“这丫头从小就不爱看戏,和她爹一个德行。他爹更是过分,自个儿不爱看,还不允许他人看。来,亲家,尝尝这些果品。”只见案台上摆着一碟碟桃杏、瓜仁、栗枣、枝圆、楂糕、耿饼、白子岗榴、秋波梨、狮柑。

一番闲叙后,只见徐素贞从袖中掏出一张红纸:“这是陈半仙算的。都说整个杭州府就这瞎子算得准。”她不屑一哼:“可我看未必。”陈四月接过红纸,细细一看:“怎会是这样?”她不禁念道:“两小无猜青竹马,雨沐仙霖一情花,文立三秋随风逝,终留暮雪终韶华。(道出了秦若雪语征炆的结果)”徐素贞道:“打油诗一首,读着还拗口,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着什么药,说什么我们家若雪与征炆是有缘无分……”陈四月又问:“可有解法?”徐素贞道:“阿姐,你当真信那瞎子啊?”她气道:“他自然是一顿胡说。被我一顿臭骂。听下人说,自那天后,灵隐寺外,没人再见过这瞎子。”陈四月听完,便不再相问,转而道:“昨儿我去瑞和街找麻婆了,让她合了合征炆与若雪的八字。结果甚好,时日不冲,相属般配,五行相融。”徐素贞笑道:“他两天生就是一对,还是麻婆算得准。”

新戏又上,锣声渐起。

“这婚事呀,还得我们妇道人家去管。”陈四月开心道:“征炆与若雪是该早日成婚了。”徐素贞道:“秦拱与我说,婚事得回余姚办,杭州毕竟不是根蒂所在。得好好张罗一番。”陈四月笑道:“不知亲家的‘红妆’是否置办完妥?”徐素贞嗑着瓜子:“瞧瞧阿姐你这德兴。媳妇还没进门,就惦记嫁妆了。不瞒阿姐,自若雪出了娘胎,这嫁妆便开始置办了,光那张千工床,前后历时整整八年……哎呦,估计神仙睡了,都不想起来了。”陈四月道:“我才不在乎这床呢,我是千日盼,万日想这大胖孙子呢。”她悄声问道:“不知你这个做娘的,有没有同若雪说过,如何早日替征炆怀个大胖娃娃呢。”说罢,两人都笑得合不容嘴。

两人商议好婚事细节,打算年后再请个德高的风水先生定个“好日子”(结婚吉日)。两家联姻,一来可以了却长辈们的心事;二来,这两年征炆的身体愈发虚弱,慕家也打算以此来冲冲喜。

突如其来的婚事,令征炆有些猝不及防。

慕府,“爹,娘,这事儿我不同意。”征炆一脸坚定:“从小,我当若雪只是妹妹。”慕玠重重地摔下茶杯:“当年,要不是你秦伯伯,你爹岂能有今日,慕家岂能有今天。两家结亲,那是应天之意。”陈四月接道:“是啊,征炆,你若不答应这婚事,你爹岂不是成了一失信负义之人。”征炆倔道:“这是爹的事,与我无关。”陈四月打断道:“征炆,你向来懂事,从小就知自己和若雪订的是娃娃亲。如今,你也老大不小了,秦慕两家不仅门当户对,若雪对你亦是有情有意,如此水灵乖巧的姑娘,你哪儿去找啊。”征炆道:“若雪很好,可是我不愿意。”慕玠沉声道:“自古儿女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不愿意给谁看啊?”征炆反驳道:“爹,你口口声声仁义守信。孩儿已有心上之人,若是答应了这门亲事,岂不是辜负了两位姑娘。”慕玠气道:“孽障,慕家家大业大,又岂能由你儿戏!”陈四月一脸愁眉,只见征炆打断道:“爹,我不明白,喜欢就是喜欢,不爱就是不爱。(世俗的条条框框,他无法接受)”他说完,转身离开,身后,只见慕玠脸色发绿,不停痛骂:“这个不孝子,气死我了……怎么生了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咳咳!”陈四月上前,拍了拍慕玠的背,劝道:“别动气了!毕竟是个孩子,他说有了中意的姑娘,也是好事啊……也不知那姑娘身出何门?”

慕玠朝屋外喊道:“来人啊,把谢武叫来,快!”他对陈四月道:“出身何门?我让你听听,这个姑娘究竟身处何门!”陈四月一脸茫然:“老爷,这?莫非?(林蓉)”慕玠青着脸,摇起头,气得不能一语。

少顷,谢武躬身而来,行礼道:“小人谢武,参见慕大人,参见夫人。”慕玠道:“谢武啊,你把征炆身边的林蓉跟夫人说说。”谢武应是,随即将征炆与林蓉之事,以及林蓉的身世经历一概说与。

随后,慕玠吩咐道:“你下去吧。”他转头问道陈四月:“作何感想?”四月愈发惭愧,慕玠气道:“征炆这年纪,外面头有个女人也不奇怪。如今,说文人不结交J女,就如读书不识孔孟诗书。可她毕竟是青楼女子的出身,可以结交,但绝对不能认真。”陈四月愧道:“是我没有管教好征炆。”慕玠摇摇头:“不必往自己身上揽。”他又道:“娶妓为妻,自古未有,即便纳为妾室,也是万万不可允许。如此伤风败俗、辱没宗法,万人不齿。”他愈发来气:“慕家是官门大户,他知不知道什么是人言可畏!咳咳!”他说完,不禁长咳,陈四月安抚道:“老爷!身体要紧,他只是一时糊涂。”

陈四月一阵“好劝”,可征炆始终不允。四月无奈,便找到了涵韫:“他最是信你,帮我劝劝他吧。”

一天,“半山曾诗言:‘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哥,大过年的,怎么把自己闷在书房里呀,瞧你这一脸怨怼,有什么心事吗?”征炆一笑。涵韫来到他身边:“哥,你说,为什么这王半山与东坡先生如此惺惺相惜,相互倾慕,却会互相敌视呢?”征炆知她话中有话,只是道:“自古同朝为官,因党争、所持政见不同而与挚友为敌者,已不胜枚举。东坡先生与半山先生虽政见不一,可他们从未成为过真正的敌人。既是知音,便懂相知。(可到头来,半山的变法还是被哲宗尽废,悲愤而终。东坡先生只得一语:“瑰玮之文,足以藻饰万物;卓绝万物,足以风动四方。”)”

涵韫轻轻一问:“哥,你和爹爹还要为‘敌’多久啊?”她斜着头,笑盈盈道:“哥,即便是政见不合,党争纷扰,也能一泯恩仇。何况你与爹爹,还是父子呀……哥,你就……”没等涵韫说完,征炆一脸肃敛:“韫,你真不懂哥?”

两人一番对视,只见涵韫轻轻握住征炆的手,缓缓道:“哥,雪姐姐真的很喜欢你。我也知道,你喜欢的是林蓉姐姐,可林蓉姐姐……她是不会答应嫁给你的(韫儿懂林蓉的心思)。”征炆只是道:“你不会懂的。”涵韫急道:“哥,你若真喜欢林蓉姐,就该应了这门亲事。”她含着泪:“爹爹绝不会就此罢手,我怕,到时候林蓉姐会遭殃,你也会……哥,什么叫身不由己?就像当初娘。”说完,她不禁流下了泪水。

征炆轻轻拭去她的泪水:“韫儿,这些,哥岂能不知。”涵韫抱紧他:“哥,不管你喜欢谁,不喜欢谁,雪姐姐也好,林蓉姐姐也好。韫儿就是不想你有事,你是韫儿在世上最亲最亲的人。”征炆轻抚着她,安慰道:“韫儿,哥不会有事的,韫儿也长大了,不许再哭鼻子了。”涵韫蹙着眉:“那……哥,你去给爹认个错吧。”征炆点头应是,心中暗思:“我的傻妹妹,曾经,我最担心,最放不下的就是你。可如今,你也长大了……你可知,待我向爹认错之际,便是我离开慕府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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