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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此时南府地牢之中,纵使时值正午,却仍旧暗无天日,四处散发出一股刺骨的凉意。

  地牢深处,一个年轻男子正怔怔地躺在潮湿的草铺上,一动不动。脚腕上扣着一枚冷冰冰硬梆梆的铁环,连着一条长长的铁链。

  而离手两米远处的铁栅栏旁,摆着一只食盒,盒中放着一碗白米,还有一碟看不出颜色的小菜。这是早上送来的饭菜,一个上午过去,仍旧原封不动的摆在原地。

  忽听见喀拉一声,有人走了进来,脚步声在这空旷的黑暗中不断回响,不一会便来到栅栏旁,将早上的食盒拿到一旁,将新的饭菜摆放到旁边。

  “少爷,大少爷,”来人竭力压低了嗓子,不断喊着躺在不远处的男子,而男子却仍旧一动不动。

  “少爷,我是方圆,您受苦了,”前来送饭的小厮微微有些哽咽,“不管怎样,您好歹吃点,您这个样子,方圆心里看着难受。”

  “咳咳,”南程莫转过脸来,一双眼睛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明亮,然而由于两日滴水未进,嗓子已经哑的说不出话来。看着不远处这个曾经跟随了他近十年的伴读书童,心中百感交集。

  “您先喝点水润润喉,这些饭菜都是我亲手做的,您放心,我一定想办法把您救出去!”方圆努力将水递过去,奈何离南程莫仍有大段距离,急得眼泪簌簌掉下来。

  “老爷去了以后,少爷您就不见了,方圆听府里的丫头说是夫人把您给赶了出去,我还不肯相信,可今日见夫人对您的这个样子……少爷,方圆对不起你,若不是我执意要找到少爷,也不会令少爷再度返回南府,”方圆跪在地上,看南程莫趴在地上颤巍巍的样子,心头似刀割一般。

  “我已经买通了地牢的看守,今后由我来服侍少爷三餐。少爷,您要尽快好起来,我一定想办法帮您逃出去!”

  昏暗的地牢中,由于长年不见天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烂的味道。南程莫被人砍晕在地,醒来时,就已经躺在地牢潮湿的草铺上,头痛欲裂。

  而脚上的镣铐如同生根一般,将他紧紧束缚。一种莫名的恐惧袭来,他意识到这次自己恐怕在劫难逃了。

  这是南家私设的地牢,南父在世时曾专门领他来地牢看过,那是老祖时留下来以防不测所用。只是这近百年来,却也只用来盛放些杂物。南程莫当初看到这地牢时,对于老祖的做法不置可否,却从未想过有一日竟会真的派上用场,而令地牢发挥作用的,恰是南程莫本人。

  在返城的路上,南程莫不是没怀疑过南程言的初衷,然而毕竟是十多年的兄弟,又加上在路上时南程言那一番痛心疾首的话语,更令他打消了怀疑的念头。甚至当南夫人卧病在床却还心怀愧疚的向他道歉时,他连最后的一丝恼意都已消散,只可惜,这一切竟是他的一厢情愿!

  南程莫绝望地闭上眼睛,心下早已明白,将自己从石塔村接回南府,是他们母子一早便串通好的,只是他不明白,既然他都已经来到府中,为何南夫人还要向假惺惺向自己道歉,故意作那一场戏给自己看……

  只可惜,自己身处地牢之中,恐怕有生之年再也不可能有机会逃出去。就这样不吃不喝地躺了两天,直到方圆来到这地牢之中。

  对于方圆,南程莫一向如亲兄弟般对待,两人幼时一起读书写字,至长大后,方圆便时时跟随南程莫左右,为了选取更好的原材料,四处奔波。

  南程莫用尽全力将那碗水端到嘴边,却终于停了下来。

  连曾经的亲兄弟都对他痛下狠手,如今又突然冒出伴读十多年的方圆,此事恐怕不只是巧合那样简单。

  看到南程莫眼中闪过的一丝狐疑,方圆难过样子仿佛被人当面打了一巴掌,眼中噙着泪水,“少爷,您瘦了,若是老爷泉下有知,不知该心疼成什么模样,都怪方圆,若是方圆能一直跟在少爷身边,少爷也不会吃那么多苦……”

  说着说着,眼泪已止不住的流下来。南程莫心痛极了,不知是为父亲的离去,还是因方才对方圆的怀疑,他闭起眼睛,将水放到嘴边,一口口咽了下去。

  干裂的嘴唇遇到水,反而有些生疼,只是这疼,却比不过心痛的千分之一。

  哀莫大于心死。时至今日,南程莫才真正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方圆,你,走吧,不要为我冒险。”沙哑的嗓音缓缓地自南程莫口中发出,沧桑的感觉令人发颤。

  “不,我绝不能坐视不管,少爷,无论如何您一定要先将身体养好,我会有法子救您出去的,”方圆斩钉截铁道,坚定的态度令南程莫绝望的心底,终于感受到一丝希望。

  但南夫人又岂能让自己处心积虑抓到的人,轻易从自己眼皮底下逃脱,不由连连摇头,“千万不要因为我而以身犯险,要是被娘,不,南夫人知道,恐怕连你也自身难保……”

  方圆闻言不语,然而眼神中的坚定,却丝毫未变,遂将食盒又往南程莫手边推了推,“少爷,您快吃吧,时间不短了,再呆下去看守该怀疑了。”说罢,拎起早上留下的食盒,又仔细看了南程莫一眼,才终于大踏步往外走去。

  脚步声渐行渐远,只听哐啷一声,地牢的门重新被锁上。周围的一切又恢复到一片寂静当中,南程莫打开手边的食盒,里面仍旧只有一个馒头一碟小菜,但菜式却显然比前两日的要好许多。犹豫片刻,他终于颤颤巍巍拿起筷子,将菜送到口边。

  吃剩的大半个馒头,南程莫直接放在食盒旁边,仍旧躺了下来,被铁镣铐住的地方被磨得有些出血,轻微一动便觉得脚腕似要断掉一般。

  不消一会,便听见有老鼠跑动的声音。一只老鼠发现食盒旁的馒头,忙“吱吱”几声将同伴喊过来。黑暗之中的这些动物,虽素来为人类所不喜,但有的时候,却比人要善良的多。

  南程莫虽然心中怕得要命,但仍旧一动不动的歪头看着那两只小精灵围着馒头上蹿下跳,小而有神的眼睛在黑暗中发出幽幽的光亮,过了一会,终于将馒头抬回自己的洞中。

  看到这里,南程莫突然想到那个看到老鼠忍不住尖叫,最后却擎着扫帚将老鼠逼的无路可退的女子。也正是因为那只老鼠,害得他被喊作大乌龟,南程莫想起自己四脚朝天躺在菜锅中的情形,忍不住笑起来。

  “秦梦遥,谢谢你的照顾,只可惜你听不到,其实跟你生活在一起也挺有意思,”南程莫喃喃自语,想起她给花苗浇水施肥的情景,还有两人说着说着便吵得面红耳赤的模样,心底渐渐生出一丝温暖,“对不起,从今以后再没有人惹你生气了……”

  他闭上眼睛,静待毒发的一刻。

  秦梦遥惦着同李婶约好去城中之事,早早便起床打水浇花浇菜忙活一通,等全部收拾停妥,李婶早已守在门外。

  “南先生走了这几日,自己不回来也就罢了,怎么连个信都不捎回来,会不会……”李婶转念一想,忙呸了几声,“我都是胡说的,再说先生那么好的人。可是,梦遥你怎么不直接去南家去找先生呢?”

  刚成亲就被赶出家门,更何况当时她还昏迷着,秦梦遥就算想去找,也是有心无力。更何况,秦梦遥根本就没打算去将南程莫找回来,只好讪讪一笑,“我当然也相信先生,或许不出两日,先生就会回来了呢。”

  秦梦遥边说边将大门关好,木门因年岁太长,已剥落了一块,没有门锁只好将就着关起来。不待李婶开口,秦梦遥匆匆搀住李婶的胳膊,“时间不早啦,我们也该进城了,不然一会太阳升起来,走不了几步就热得走不动了。”

  两日一路步行至城门口,秦梦遥的腿早就酸痛不已,拉了李婶在一旁小憩,只听身边几个小贩聊得热火朝天,时不时冒出南家二字,秦梦遥心生好奇,禁不住竖起耳朵听起来。

  路上人来人往,几个小贩围成一圈说的热火朝天,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哎,你们听说了没,前段时间失踪的南家大少爷被找着啦!”只见那尖嘴猴腮的瘦长青年男子故作神秘的小声说道,然而声音不大不小,恰被秦梦遥听了个清清楚楚。

  “我也听说了,唉哟,真是惨呐,南家大公子我以前远远见到过一次,可真是一表人材,不光模样没得说,连一举一动都跟咱们普通老百姓不同呢,那样好的人物,怎么能说没就没了呢!”留着络腮胡子的中年男子一脸惋惜的说着,周围人听到不由一阵唏嘘。

  秦梦遥将这几句听得分明,忽然眼前一黑,只觉头顶轰鸣一片,周围的声音变得飘渺起来,口中喃喃道,“怎么可能,他走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

  络腮胡扭头一看,只见一个妙龄少女失魂落魄的坐在旁边,心中只道是倾慕南程莫的怀春女子,好心安慰道:“姑娘,你也别伤心,南家大少爷岂是咱们普通老百姓能够攀得上的?我看你还是找个好人家,早早将自己嫁出去才是正经。”

  “这位大哥怎么说话呢,我们家娘子可早就嫁过人了,可万不能信口雌黄乱毁别人姑娘家的清誉,”李婶在旁握住秦梦遥的手,狠狠的瞪了络腮胡一眼。

  络腮胡本是好意,但在市井中说话随意惯了,口中说出来的话难免欠斟酌,这一番被李婶抢白,不由尴尬地哑口无言。

  “这位大嫂,我们大哥说话也是无心,您别往心里去,”瘦长青年见状忙起身打个圆场,尴尬的气氛才稍微缓和下来。

  “方才也是我不对,不过我听你们说到什么南家大少爷,也不知是哪个南家?”李婶见秦梦遥听完这几人的话,才有些失态,料定这其中必与南家有些关联,忍不住好奇的问了一句。

  “咱们这边除了石头记的南家,还有哪个南家能家大业大到人人皆知啊!”瘦长青年瞥了一眼渐渐镇定下来的秦梦遥,“大约两个月前,南家大少爷成亲那日,南家老爷子突然重病去世了,也不知怎么回事,南大少爷同南夫人吵了一架后,竟然离家出走了,连老爷子的丧事都没露面。为了把南大少爷找回来,南家差点把整个普兰城给翻了一遍,结果一直都没有大少爷的消息。”

  “直到前几天,有人说在城外的一个小山村见过大少爷,南家二少爷便马上驾了马车将大少爷接了回来,唉,只可惜,大少爷得了重疾,在前一天竟然已然暴毙!二少爷回来的时候,哭的嗓子都哑了,听说南夫人见到大少爷的尸体后,当场就昏了过去。”

  听完这一席话,秦梦遥同李婶不由面面相觑。压在秦梦遥心头的那块石头终于卸了下来。

  “这位小哥,你说那位大少爷是几时回城的?”

  “好像是两三天前吧,不过还没听说过出殡的事,可能还要再过几日,”瘦长男子说的有鼻子有眼,如同亲眼见过一样。

  秦梦遥正欲继续发问,自街边走来一位老太太,直奔摊位而来。

  “顺子,别说了,有来买东西的,”络腮胡一声吆喝,聚在一块的小贩瞬间一哄而散,全都回到了自家的摊位前。

  “梦遥,我们还是走吧,兴许他们说的不是南公子呢,再说,南公子从村里走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嘛,”见秦梦遥立在原地发呆,李婶只得用力拉着她往别处走去。

  老太太颤巍巍的将几棵白菜翻来翻去,没了门牙有些漏风的说道,“顺子,你又跟这儿瞎编了吧,你啊就知道编故事唬些小丫头,难怪这么老大不小了还找不到个媳妇!”

  “婆婆,我这哪是瞎说啊,都是在城里传遍了才传到我这里来的,再说我不找媳妇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多省事,您还说呢,让您给帮忙做媒,我这连一个小媳妇的影儿可都没见着呢!”顺子嬉皮笑脸的将几棵白菜直接塞到老太太手中,“这几棵菜就直接送您了,就当以后做媒的钱了。”

  老太太接过菜,咧开没了门牙的嘴,“你这小子成天没个正形,几棵白菜就想买个媳妇,算盘打得真是好哟!以后别整天说些个有的没的,成天就知道瞎编,哪个小媳妇敢跟你。”

  “哎,婆婆,今儿我说的可都是真的,我对天发誓,这可是我一个在南家当差的兄弟亲口说的!”顺子信誓旦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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