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章节错误，点此举报』第448章不可错过的手术
朱子丹听了这个问题，反而是轻笑一声，“你以为，王瞎子那种人，还能缺了钱么？”
“他当然不缺钱……”我嘟囔道，要是他这样的人都叫缺钱，那我可不要算是个废物了？但看着朱子丹，我忽然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把这石头卖给他？可这么一来，那个孟晓辉能放过你么？”
朱子丹又是咳嗽，只说道，“放过我？到了现在这样的时候，你还觉得，只要他们肯放过我，我就有活路了么？”
他深深地看着我，眼神当中尽是嘲讽，但这嘲讽却是如此的无法反驳。
的确，就算现在孟晓辉不再找他的茬，他也已经不是当年意气风发的那个朱子丹了。
一切，都已经是过去了。就算我看着他，隐约还能记起那个书生的影子，但他却已经回不去了。
我看着那块儿石头，很是犹豫。
尽管朱子丹这么说，可我知道，但凡是有一丝的希望，人有哪个会不想活的呢？
他这么说，只是想让我收下这石头，用来救我爸的命而已。
而所谓的赌上命，其实也已经很容易理解了。我要是真的把石头卖给了王瞎子，没能得到石头的孟晓辉，定然是不会轻易放过了我的。
我没有朱子丹这样知识分子的名声，家里更是不景气，就算是死在街边，也不会有人怜悯我，看我一眼的。
这的确是一件危险的事。
但比起危险，我更担心的是朱子丹。要我为了我爸，豁出命去，那当然没什么好说。可要我为了我爸的病，眼看着朱子丹继续被孟晓辉折磨，我怎么能心安理得？
说是赌的我的命，何尝不是朱子丹的？孟晓辉就算是个蠢人，也不会以为没有朱子丹的同意，我就能偷拿了石头去卖人的。
我犹豫了，朱子丹也不催。只是默默地把石头推给了我。
这块儿石头，显然是在目前的县城里顶顶重要的一个东西，县城里说话最有份量的两个人，都眼巴巴地在盯着它呢。
可在我的眼里，却是个烫手的山芋。
朱子丹为了这个石头，落到如此下场，现在他拿给我，我又该如何？
最后，我还是没能做决定，只得看着朱子丹将石头塞进了书桌的抽屉里。
“我就放在这里，你什么时候想要了，就自己来拿吧。我能帮你的，也只有这么多了。”朱子丹说道。
我无言以对，只是扶了他去休息。
原本我以为，为了我爸能活下去，大概我已经没什么不能舍弃的东西了。但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
朱子丹，经过了最近的这些事情，我已经将他也当作了家人。
若是说从前他算我一个很好的朋友，但谁见过有朋友，肯把自己翻身的希望，拱手让出来的？
不是我多想，只是到了这把年纪，已经很难再单纯下去了。
几天过去，我没有再提过关于那块儿石头的事，但这并不意味着，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解决了，相反，我爸爸的病情在飞快的恶化当中。
并且，他的主治医生，又再一次地找到了我。
让我惊异的是，他竟然主动提出，说可以给我缩减一些治疗的费用。
这半年以来，无论我怎么恳求，也不见他松口半句，现在却突然这么说，反而让我奇怪。
追问之下，才听说了一个消息。
原来这肾移植，并不是人人都可以的。除了得有钱，还得要有肾.源，有技术。咱们县城的医院，说来是个县城里的医院，但新调任来的院长，却是能做这样的手术的。
而最重要的是，最近的确有一个和我爸爸的肾条件符合的人，打算把自己的肾捐献出来。
这才是医生劝说我的原因，这家医院里，有钱的人或许不少，但只有我爸，才可以做这么一个手术。
而且，是不容错过的。
我深深地明白，肯把自己的肾脏捐出来的人，有多么的稀少。或许比起有钱做手术的人，还要少。
我不愿意错过这手术，医院也同样不愿意——这可是能写进医院发展史的重要手术。
我握着医生的手，眼里都开始冒泪花了。
“医生，我知道医院也不容易，可是，可是我手头上实在没有那么多钱。你看看，我不要你减免费用，能不能先给我爸做手术，剩下的钱，我做工来还？”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说这话的决心，只要能救了我爸，不管什么事，我都愿意做。
可是医生听了，却是甩开我的手。我看着他，他只说道，“医院能帮你的，已经都做过了。剩下的，就要看你自己了。”
剩下的，就要看你自己了。
医生的话，有如上了发条一般，每隔几分钟，就会在我的脑海里响起一次。
说实在的，我并不怨恨医院在这个时候不肯宽容。这世道本就如此，人心的冷漠，谁都见的多了。就算有人受了医院的恩惠，可以晚些交上医药费，转头病一好就跑路，那也是十分有可能的。
所以，我不怨那医生。
只是他的话，我却怎么都不能忘记。
剩下的，就看我自己了。
我真的没有办法救我爸么？不，我有的，可是……可是我真的要这么做么？
将那块石头卖给王瞎子，他一定能拿得出这些钱来，但朱子丹今后的处境，只会比现在还要艰难。
我怎么能做这种落井下石的事儿？
没人能知道，那时候我内心的痛苦。比起发现这个世道的黑暗来说，明明已经知道了出路，却又不能逃脱的处境，或许还要更加残酷一些。
我浑浑噩噩地从医院出来，又去我做工的主顾家里帮忙做好了杂活儿。
回到朱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朱子丹的房间里，仍旧是亮着灯。
尽管他的文章现在已经成了别人为难他的理由，他也从来没有放弃过他的学问。
这么样的一个人，和生我养我的父亲，到底我应该选哪一个？
我站在朱家大门前的岔路口，一时间竟不知道往哪里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