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章节错误,点此举报』那股无法吸收的力量后来又陆续苏醒了两三次, 但就如我想的那样,被包裹起来以后就无法再对我造成影响了。
仿佛隔着玻璃看孵化箱里的蛋,仅仅只是知道里面有新的生命反应。
天气越来越热, 诅咒进入爆发期, 五条悟再次过上了全国到处跑的出差生活。偶尔他会带上我一起, 美其名曰放松心情。
一开始他是在和我玩儿联机游戏的时候随口说的,我偏头看了他一眼, 结果屏幕里控制的小人被敌人趁机砍了一刀, 血条瞬间减半。
这家伙立刻得意洋洋地冲我笑, 还特意控制自己的角色跑到我面前晃了一圈,炫耀自己的满血。
我砍死了偷袭的敌人,在五条悟的角色晃悠到攻击范围内时,顺手也给了他一刀。
可惜游戏设定是不能攻击队友的, 我除了他不满的抱怨以外什么都没得到。
话题突然中止,本来以为这事算是不了了之了, 没想到几天后他真的把我带出去了。
虽然我觉得没什么需要放松的……
不过……
被他带着到处乱跑之后,我就很少再长时间陷入自己的思绪了。
……
………这算好事吗?
我不知道。
……
车窗外挺拔的树不断飞速后退,黄昏的火烧云把天边染出绮丽的红霞,映得整面车窗都变成了微红的颜色。
“这次是久石啊——总感觉很久没见了——身体已经好了吗?”
五条悟坐没坐相地倒在椅背上,双手环胸, 歪头看着正在开车的人。
已经完全习惯被叫错名字的久保:“是的, 五条先生。”
“欸——你变得无趣了啊。”五条悟失望地说, “被叫错名字都不反驳了。”
……原来以前都是故意的吗?!
久保满脸麻木:“呵呵……”
“笑得好刻意啊, 不会是在心里偷偷骂我吧。”
“绝对没有!”
“哈哈, 就算心里骂我也没关系哦,不过千万不要被我发现了。”
“——真的没有!!”
不想再被五条悟抓着不放,久保率先扯开了话题:“安娜小姐盒子里的……是宝石吗?”
我低头看了一眼:“不是, 是液钛矿石。”
未经雕琢的水蓝色矿石晶莹透亮,在阳光下折射出隐隐的彩光,不知道的人的确会以为是宝石。
“液钛矿石?……没听过的名字呢。”久保颇感意外,“是新发现的珍稀矿石吗?”
“简直比宝石还要漂亮啊。”
价格一定相当昂贵吧?难怪会随身携带。
久保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减慢车速驶入乡道,看着前路的同时开口:“而且这个颜色好眼熟——”
说到这里顿了顿,似乎在思考到底哪里眼熟,视线扫到坐在后排的五条悟,眼里倏地一亮,笑呵呵地补完了后半句。
“——对了,很像五条先生的眼睛。”
车里的气氛忽然一滞。
五条悟本来是单手支着下颔的姿势,双腿交叠架在一起,懒洋洋地盯着久保,想看他能说出个什么好坏。
然而这句话一出,他脸上的笑意微敛,目光缓慢地朝我飘了过来。
若有所思地看向我手里的液钛矿石,片刻后,唇角的笑容越拉越高:“真是说了不得了的话啊——我居然完全没想过——是吗,很像吗?”
久保完全没察觉到不对:“是啊,很像啊。”
“没问你。”五条悟不紧不慢地把眼罩勾下来,露出那对蔚蓝剔透的眼睛,“很像吗?——安娜。”
久保:“……”发生了什么??
我转头对上五条悟的视线,回想起当初见到这双眼睛时的心情。
那种……
想要独占的心情。
“……很像。”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眼睛,和液钛矿石深幽的颜色无比相似,却又更璀璨,更绮丽,完全凌驾于它之上。
“但比它更美。”
这种话根本没法让他心情变好,不过他表面仍是一副慢条斯理的模样,“我可没问这个啊。”
“所以你是因为这些东西。”他指了指液钛矿石,然后反手指着自己的眼睛,“才注意到的——”
“是么?”
面对他的问题,我直接承认了:“对。”
我对液钛矿石有执念,会关注所有与它相似的宝物,所以我的收藏品里有无数蓝色系的宝石。
如果。
我说如果。
五条悟的眼睛不是蓝色,哪怕再漂亮,我也不会产生更多的想法。
就像同为七大美色的火红眼,我对它们丝毫不感兴趣。
“如果你的眼睛不是蓝色……”
声音骤停,他的食指抵在我的唇上,止住了后面未出口的话。
“不要说了。”
他脸上依旧是笑着的,嘴角微微上扬,眼睛却没有笑,反而能看出些许冷淡的神色。
“我不想听了。”
吱呀——
久保突然踩了急刹车。
五条悟放下手,目光一转,朝驾驶位看过去,后者登时头皮一紧:“五条先生,已经到目的地了……”
为什么他总是会遇上这种恐怖的场面啊!久保在内心疯狂咆哮。
他就不应该开口!
不开口就不会变成现在这种场面!
怎么想都是因为他那句话吧——救命啊,他不会被迁怒吧?!
幸好五条悟的视线很快移开了,打开车门径自下去了。
此时车内只剩两个人,久保的眼神不断通过后视镜往后瞄着,太明显了——
“你在看什么?”我直接问道。
偷瞄的动作被发现了,他尴尬地笑了一下,眼里闪过犹豫,但还是忍不住好奇,小声问我:“安娜小姐……五条先生是替代品吗?”
………替代品?
“……为什么这么觉得?”
“嗯?您不是说因为和液钛矿石颜色相似,才注意到五条先生的眼睛吗……”
久保不知道该用什么语气,有点幸灾乐祸,又有点不忍心,总之心情十分复杂。
“这样的话是替代品没错吧……”
听了他的话,我短暂地陷入思考。
的确,最开始是因为五条悟的眼睛和液钛矿石相似才会注意到,然后发现它们比液钛矿石更美。
很漂亮,是世间罕见的漂亮,澄澈而璀璨,仿佛所有星光都藏匿其中。这样的眼睛,我大概再也不会遇见第二双了。
所以我想要,想让它成为独属于我的收藏品。
不过到后来。
想要的就不仅仅是眼睛了……
突然,我身侧的车门被人打开,五条悟弯下腰,笑得凉飕飕的:“哇喔,完全坐着不动啊——怎么,是想要我抱你下来么?”
然后看向久保,笑容顿时一垮,“喂,你,不下去放帐,是想死吗。”
久保:“……这就来!!”
我侧身下车,热浪立刻扑面而来,连呼吸都染上了几分灼热。
视线里,久保跑在最前面,然后是五条悟,一身深色制服、动作随意地跟在后面。
也许是发现我没跟上,他站住脚回头了,明明满脸不快,又没法放着不管。
我慢吞吞地走着,靠近他身边也没停下,在即将超过他时,被他一下子握住手臂。
“不打算再说点什么吗。”他的眼角微微耷拉着下垂,每个毛孔都在向外诉说着不高兴,“——不管怎么看,都是我更特别吧。”
我抬眼看他,细密的睫毛挡住了他眼里的神色,但是不用看都知道会是什么。
“……的确是因为相似才会注意到。”
他没说话,但是握着我手臂的力气稍稍收紧。
“但是后来……”
那双一半是苍穹、一半是深海的苍蓝色眼眸,存在于这个人身上的时候,让他整个人都变成了特别的存在。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这双眼睛在其他任何一个人身上,或者是单独挖出来,都不会再有这种感觉了。
只有他。
只有五条悟才可以。
“我发现……”
想到当初差一点杀掉他时的心情、那种即将得到的兴奋,我微微失神。
“……你本身才是独一无二的。”
五条悟倏地抬起眼皮,直直盯着我,眸子里情绪涌动。
忽然,他唇边扬起一抹肆意的笑,倾身低头,正打算说点什么——
“五条先生!帐已经放好了!!”
远处,久保大声地打断了他。
五条悟:“………”
我顺着声音看过去,挣开五条悟的手:“过去了。”
走了两步,听见身后传来他不爽的声音。
“真烦啊,想把那家伙扔出去……”
这次的诅咒诞生在市中心,被困了好几个人质,等全都处理完毕时太阳已经落山了,天色暗红,远处的山脉描了一道赤边。
顶着五条悟似笑非笑的眼神,久保强作镇定地把车开到另一个目的地,然后自己火速离开了。
只剩下我和五条悟两个人。
“为什么来这里?”
“——因为祓除诅咒的地方离这里很近嘛。”
我看了他一眼。
从刚才开始就莫名其妙地兴奋,还专门把眼罩换成了墨镜,现在更是答非所问。
“……你觉得你说的话有逻辑吗。”
“唔,好像真的没有呢。”
“…………”
“欸,别在意这些啦。”五条悟推着我去了一家民宿旅馆,“等下带你看个特别的东西。”
洗完澡出来时夜幕已经彻底降临了,闷热的空气逐渐退却,舒缓的山风连绵不绝地吹拂过来,带来丝丝缕缕的清凉。
我吹了会儿风就关窗了,正巧这时背后传来了敲门声。
打开门,五条悟换了一身休闲的打扮,连墨镜也不戴了。头发还是湿的,细看还有些微的水汽。
“已经洗好了吧。”他一边说着一边握住我的手,把我拉出房间,“要走了噢~”
“等一下,液钛矿石还没……”
“放心啦——不会丢的。”他忽然弯腰倾身过来,冲我眨了眨眼睛,“很快就回来了,别带它了吧,不是有比它更漂亮的东西在吗。”
我晃了晃神,瞬间被他带去另一个地方,四周全是树林,中间是一个小型峡谷。
“五条悟——”
“嘘。”他压低声音,指着我身后的位置,“小声点噢,那里都是人呢,会被发现的。”
我回头看去,在十几米外的地方有一座竹桥,上面站了不少人。
“这里本来是不可以进来的,只能像那样站在桥上。”他的心情格外愉快,还有说不出的孩子气,“所以我们是偷偷进来的哦。”
“……我只给你五分钟。”
“十分钟,十分钟就带你回去。”
他左顾右盼像在寻找方向,忽然用手盖住我的眼睛,失重感骤然传来,耳边风声呼啸而过,然后是他带着笑意的声音——
“找到了。”
挡住视线的黑暗骤然消失,几道光点划过视线,我看清眼前的景象,一点一点地,睁大了眼。
寂静的树林间,聒噪的蝉鸣格外清晰、自四面八方响起,似乎还混杂了蟋蟀尖锐的振翅声。
漫天都是若隐若现的莹黄色光点,从湿润的泥土里颤颤悠悠地向上腾起,来回萦绕在灌木丛间,然后越飞越高,绕着树干四处漂浮。
仿佛天地倒转,银河倾泻,无数星火流光携着温柔的光晕自夜空坠下,盛开一地芳华。
五条悟身形一晃,突然出现在密集的光点中间,惹得那些光点慌乱地四散开来。他叉着腰,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坏小孩,乐得哈哈大笑。
几粒慌不择路的光点靠近了他的头发,然后牢牢抓在上面不放,光芒忽大忽小地闪烁,在他的发梢间点缀出几分璀璨。
我扶着身侧的树干,仰脸看漫山遍野的荧光,一粒光点停留在眼前,上下浮动,我几乎能看到它不断振动的翅膀和持续发光的尾部。
“怎么样,要不要过来。”
五条悟就站在这片耀眼的荧光中,晚风轻轻拂动他的发梢。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无所顾忌的少年时代,笑得肆意又张扬。
然后,冲我伸出手。
“——过来我这里。”
星星点点的荧火倒映在他的瞳孔里,逐渐洇出浅黄的色彩,给原本冰凉的幽蓝染上适宜的温度。
就像站在光里。
……
……可是……
……
……过去?
扶住树干的手忍不住缩紧,轻松的心情开始下沉。
但还没等我做出逃避的举动,五条悟直接出现在我面前:“抱歉,刚才有点兴奋了——应该是我过来才对。”
然后带着我瞬移到刚才他站的位置,低头问我,“没有看到什么不好的东西吧。”
我的注意力立刻被不同于之前的绚烂光景夺去,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回答他的问题。
“……没有,没有看到幻觉。”
“那就行了。”他偏了偏头,原本停留在他头上的光点立刻飞走了。
我的视线跟随着那几粒光点飘走,越飞越远,在看不见它们的踪迹时,又缓缓回到五条悟的脸上。
他正抬头看着那些上下起伏的光点,发觉我的视线后低头看过来,长睫微阖,细碎的光从苍蓝的瞳孔里扩散开来,落进我的眼里。
“怎么了?”
呼吸忽然一顿。
我心里涌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那种感觉转瞬即逝,快得抓不住,比蜻蜓掠过水面时泛起的波澜还要轻。
可我隐隐约约地,好像听见了什么东西产生裂痕的声音。
像玻璃……又像金属……
“……我好像听到奇怪的声音了。”
“嗯?什么声音?”
“像是……产生裂痕的声音……”
五条悟环视了一圈,没发现异常,认真地听了一会儿:“没有噢,我没听到,你确定听到了吗?”
我集中注意去听,却没再听到了:“……刚才有,现在没有了。”
“欸,我也想听啊。”
他晃了晃脑袋,不甘心自己没听到,裤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不情不愿地摸出手机查看讯息,然后——
“嗯??”
我好奇地看过去。
“久保那家伙辞职了啊,真意外,不是合作的还挺愉快的么——反正我是挺愉快的啦。”
五条悟翻阅着新收到的消息,“接任他的人——伊地知洁高,毕业于东京咒术高专。唔,小我两届,但是感觉完全没听过啊。真的是那里毕业的么?”
我看向右侧的风景,再往前百米左右有一处浅浅的小型山谷,里面到处都是漂浮的荧光,悠闲地徘徊在半空中,时隐时现。
身旁五条悟还在嘀嘀咕咕地抱怨着,我又开始思考之前听到那道裂痕声到底是什么。
按理说这种只有我听到的声音极有可能是幻觉。
但是……
我又无比确定自己真的听到了,只是暂时不清楚那是什么。
“要回去了吗?”五条悟收起手机,问道。
我回过神:“嗯,回去吧。”
他从衣服里摸出墨镜,稳稳架在鼻梁上,嘴角勾起一抹游刃有余的笑。
“那就走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