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云散·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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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视着辛安格王子走进蓝鹰国王的议政厅,蓝蝴蝶悄然从那片最繁茂的蔷薇花后走出,垂眸掩去低落。蓝蝴蝶知道他将和国王进行的谈话内容,他会将自己如同猎物般交给他的父亲获得信任,抹去自己和他有过的所有联系。

五颜六色的蝴蝶飞舞环绕着蔷薇花,安静却热闹。蓝蝴蝶神情清冷如故,直至太阳悬挂在天空正中,空气中蒸腾出一股燥热。不远处的门才重新打开,蓝蝴蝶只消看一眼辛安格王子的俊容侧颜,便知道他已经达成了目标。这时,他回头了,不是无目的的张望,而是看向她,只是短短的一瞬。就是那么短短的一刹那,她庆幸精致的粉黛掩饰了涨红的脸,而身体却一阵寒凉。他在进门之前就发现了她,他预料她会等待他出来。她离开了他这么久,他依然确定她还在等他。没有什么比这一眼更能够羞辱她的了。

意识到辛安格不是独自一人出来时,蓝蝴蝶想冲出去,站在他面前——暴露他,毁了他。但她认出跟在他后面的人时,她止住了脚步,正是那日在山坡险些将她擒住的人,蓝蝴蝶用蝶网困住他自己才得以脱身。此人,并不简单,现在出去便是自投罗网。蓝蝴蝶此次回来可不是为了火烧宫殿的,在完成自己的计划之前,不能把自己搭进去。

依然站在蔷薇花后,面无表情的目送他们离开,手却在轻轻颤抖。

又一夜。蓝鹰金库被重兵把守,蓝蝴蝶沿壁而走,所行之处留下一股令人迷乱的香味,士兵纷纷倒地。蓝蝴蝶走到一个晕倒的士兵身边,在他领口搜出一包药草,她闻了闻,吃了一惊连忙准备逃走。倒地的士兵已经挥舞长刀向她砍去,周遭的几个士兵闻声起来向她靠近,她眸色更冷几分,抽出花色鞭腾空甩出,落出白色粉末,那些士兵再次纷纷倒地。

蓝蝴蝶冷笑了一声,径直向金库的中央走去。她第一次留下的香气是多年前制造的蝴蝶迷香,不仅给了辛安格配方还有解药,她就是想试探一下辛安格是否完全出卖了自己。显然,她的猜测得到了印证,他连她的迷药和解药都告诉给了国王的士兵,是想出自己这颗棋子对他的父王表忠心而后借刀杀人了。辛安格却不知道,第二次迷药是离开的这些年自己改进过的。

想着,蓝蝴蝶忽然停住脚步,自己完全可以不必冒险,直接用改进过的蝴蝶迷香版本,然后对士兵搜身找原版的解药。她为什么冒着自己被抓捕的危险用两种药?是为了嘲讽辛安格,还是帮助辛安格向国王证明辛安格的话是真的?在他打算卖了她时,她还在帮他。

收回思绪,发现她距离自己所盗的金库几步之遥,却不见一兵一卒。蓝蝴蝶右手覆上腰间的手枪,左手袖口的短刀亮出一寸之长。她此时想沿墙隐去行迹,但身后的气流声冲向自己时便知道来不及了。她回身划出一刀,被来者躲过。蓝蝴蝶轻巧跳上墙,后者追来。一逃一追间几次打斗交手,蓝蝴蝶看清他的模样,正是白天与辛安格同行的人,也是那日抓捕自己的人。他不似皇亲贵胄穿着礼节繁复,却由内而外散发一股不容小视的高贵。而鹰隼般的双眼另对手自降三分斗志,蓝蝴蝶在脑海中搜索所有辛安格曾对她介绍过蓝鹰的重要人物,感觉他的名字在她记忆中仿佛隔了一层雾,呼之欲出却求之不得。

王宫已经在他们身后,追捕她的人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蓝蝴蝶都觉得此时这个人不是在追捕自己,而是跟随自己。

蓝蝴蝶停在一棵格外葱郁茂盛的老树之下,转身直视身后的人。那人见蓝蝴蝶停下脚步,也从容的慢下脚步,如果不是半夜三更,两人更像是游山玩水碰巧相遇的旧识。

“我想你不着急抓我。”蓝蝴蝶思忖了一下,说。

那人没有立即应答,不动声色的打量她和周围的环境,“不。”

“为什么?不怕我再次逃走?”

“你既然将我引到这里,便是有话想告诉我,我既然决定跟你过来,必然想听你说。”

蓝蝴蝶轻笑一声,她并没有如愿听见对方问“你笑什么”。蓝蝴蝶只好自答:“你思考问题的方式,很像我认识的另外一个人。”

“这么说,那个人也在抓捕你?”

蓝蝴蝶点点头,“不过,人家是个小姑娘。我希望,这样类比不会让你觉得冒犯。”

“我没有男女偏见。”对方冷淡的说。

“那么,希望你有朝一日能去圣云国环云岛见见她。”

蓝蝴蝶没有错过始终读不出任何信息的冷漠面容一丝犹豫。

“她如她的名字一样美,像冬天里的一朵花。”蓝蝴蝶说着看似莫名其妙的话,面前的人尚未察觉她是在拖延时间,她猜想辛安格可能会来。或者说,她希望辛安格会来——在犹豫是否将自己撇干净之后还是决定来见自己一面。若他来,今后她依然会帮他,是他的人。

“独孤雪娆?”对方脱口而出的名字拉回自己的思绪,蓝蝴蝶眼中露出轻微的诧异,描画精心的妆未因此牵动一分。

“你认得她?”

蓝蝴蝶不确定自己是否捕捉到对方稍纵即逝的晃神,却只听:“我相信,你在蓝鹰的犯罪行径和她没有关系。”

蓝蝴蝶悠然假笑,“没有关系,我只为自己而来。”

“说吧。”

“说什么?”

此时是对面人回以同样的假笑:“那日你施展绝技用蝴蝶网阻隔了我,今天却任我追捕这么久,想必你另有打算。”

“嗯,”蓝蝴蝶歪头轻笑“没有哪个女孩不喜欢被男人追逐的感觉,尤其像你这样英俊又有能力的男人。”

对方听见她的调笑竟沉默了几秒,终开口:“我是将你投进监狱的人。”

几秒沉默的间隔攥住了蓝蝴蝶的注意,他那不知如何应答的茫然与辛安格无论何时都保持着运筹帷幄的傲然不同。“你从来没和女孩约会过吗?”蓝蝴蝶轻笑着。

“你在拖延时间。”

蓝蝴蝶叹了口气,“我在等我喜欢的人来救我,但是他可能不会来了。”蓝蝴蝶转身,不理会紧盯自己一言一行的人,兀自向前走着。听着身后人踩在落叶上发出细微的声音,庆幸他有足够的耐心。

蓝蝴蝶停下来,百步之外是山崖,山崖之下是海岸。这里的月亮格外的大,即便有缺。丝毫不担心他会从身后制服她,她从一棵百年老树洞中取出了——一把铁锹。身后人提高警惕,蓝蝴蝶手持冷武器也没有袭击的意思,反而在土地上挖起土来。

这时,身后人才发现那个地方已经被挖出很大的坑,她只是继续挖。他走上前几步,在能看清所挖的土地方停下来。

“怎么,想帮忙?”蓝蝴蝶不掩饰语气中的讽刺。

“可惜你只有一把锹。”

蓝蝴蝶哼了一声“掘自己父母的坟墓,不劳他人了。”蓝蝴蝶不必抬头看也猜得出对方的眼神。“别紧张,他们的尸骨不在这里,我没有机会回家为他们收尸。”

“对不起。”

蓝蝴蝶有些惊讶他的礼貌。

“谢谢。”她学着他的样子作答“但是不必。我那时太小,火烧得太旺。”

话音刚落,铁锹和地下的硬物在安静的夜里碰撞出一个不大却让人心颤的声音。蓝蝴蝶掘到了棺椁,她终于露出一个明显的笑容,倾身跳下。男人俯视她躺在棺椁之上,闭目微笑,仿佛沉浸在美梦之中。

“需要我帮忙填土吗?”

蓝蝴蝶听见上面传来的讽刺话语,笑出声,翻身趴在棺椁上,似乎在寻找上面的机关。少时,嘶哑的金属摩擦声,她打开了父母的棺椁。蓝蝴蝶挖掘的足够宽阔,即便不将棺椁搬上来,蓝蝴蝶也可以坐在土坡上打开它,只不过潮湿的土壤另金属锁镀上一层不薄的铁锈。

月光不足以照亮地下的景物,地上的人只能静观这个在上下交界的女人翻着装着自己父母生前遗物的棺椁。蓝蝴蝶一甩手,一片被月光照得寒凉阴森的金属从下面飞出来,上面始终没有放松警惕的人躲闪接住。果真是一枚暗器。蓝蝴蝶没有抬头,继续寻找着,接着飞出两个同样的飞镖状暗器,对着上面人飞去也都被他破了招。

那人知道蓝蝴蝶的目的并不是杀他,准确的说不是主要目的。

蓝蝴蝶拭了拭额角细密的汗珠,重新关上棺椁,飞身回到地面。见那人的注意力早不在自己身上,她猜想此时她如果逃跑,面前这个钻研飞镖上字的人都不会多看她一眼。蓝蝴蝶露出笑容,蓝鹰洛家的公子,名不虚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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