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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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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开始仔细研究起这份薄薄的资料。

  第一个人叫王琳,女孩,照片上还是小孩子的模样,除了有点胖没什么特别的,但是算算下面的两个日期之差——如果真的表达的是生卒年份的话,那么她只活了八岁。

  我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翻到了下一页。

  第二个人叫周强强,男孩,小眼睛,日期差十三年。

  第三个人,孟陆华,男孩,国字脸,活了九年。

  第四个人叫薄司成,男孩,照片应该是少年时期了,五官很端正,活了十六年。

  ……

  手指骤然停住。

  这第七个人引起了我的注意。崔宁间,女孩,照片上的她虽然还是个儿童但说惊为天人一点不为过,面容挑不出一点瑕疵,一切描写美人的词汇都可以用在这张脸上:柳叶眉,长睫毛,黑白分明的干净的眼睛,薄唇,细腻无瑕的皮肤,虽然黑白照片难以准确辨认肤色,但我无理由地认为这个小姑娘皮肤也很白嫩,不然也太浪费这副五官了。

  别误会,我可不是因为她长得像童星所以特别关注她,我又不是恋童癖……

  她和前面那些人都不一样的是,第一个日期和横杠后面,却不是另一个日期,而是一个与众不同的问号。

  问号?

  这是什么意思,不确定她是否还活着?

  我带着越来越深的疑问继续翻下去,下面几个人都一样,一直到……最后,我自己。

  那张大大的照片下面,是除了崔宁间外唯一一个没有在横杠后写日期的。

  想想有点好笑,如果是生卒年份的话当然没有去世日期了,因为我这不活得好好的吗。

  看完了再把逻辑梳理一遍:还活着的我,没有第二个日期,那么前面有第二个日期的……

  真的都是已经死掉的人?

  一阵冷汗爬上脊背,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又来了,我赶紧跳起来去把书房所有的灯都打开来,开到最大。这也太不正常了,那些明明都是儿童和少年,正是茁壮成长的时候,看起来也很健康,为什么,都死了……

  还有,这份文件到底想表达什么……

  我为什么和这些死掉的孩子在同一份文件里……

  心里揣着巨大的疑惑和不安,我把文件又来来回回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没有再发现什么别的信息。我正打算把文件重新折回去,突然想到了封面上那些英文。

  经过认真解读,第一行是废话,大意就是内部文件请勿外传的意思。

  而第二行是一串网址。

  肚子这时候又痛了,我猜大概是我的屁股还没吐完。于是匆匆把文件叠起来塞回卫生巾包装袋里,我又去清理内存了。

  直到我断断续续拉了个干净、洗完脸洗完屁股洗完脚刷完牙,程一风还是没回来。我早早地一个人爬上了床,肚子还是有点隐隐作痛。今天感觉过得格外漫长,一躺进被窝,疲惫感就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轻而易举地攻占了我。很快困倦感也随之像海浪一样阵阵袭来,从四肢末端一点点延伸向心脏和大脑,于是我心里一边坚守着“程一风还没回来我不能睡”的信念一边带着腹痛软绵绵地滑进了梦乡。

  夜里,肚子的痛感不仅没有消退反而越来越重,我正在梦里梦到好吃的大快朵颐,被腹痛挣扎着往外拉扯,痛苦不堪之时,幸好感到了一只温热的大手很快覆盖在肚子上,还贴心地按摩了起来,力度刚刚好,于是我又舒舒服服地做梦去了……

  *******************

  程一风坐在床边,看着床上的女孩。卧室里没有开灯,万籁俱寂,从没拉严实的窗帘缝里漏进来一抹水样的月光,正好流淌在女孩的脸上。

  女孩看起来似乎睡得并不舒服,眉头微微皱着,脑门有些湿润。程一风把手轻轻伸进被子里,握住女孩的手,有点凉。

  腹痛?

  这样算起来,她的生理期确实快到了。

  手向被窝深处探去,他悄悄摸到女孩的腹部,这个姿势很不方便,手使不上劲——但还是一下、一下地揉起来,又要把控住力度,怕她醒过来。

  两个小时前,研究所,会议厅。

  “今晚就到这里,大家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穿着一袭白大褂的章存鹤从巨大的椭圆形会议桌尽头的椅子上站起来,“今后还需各位努力,感谢配合。”

  一阵掌声过后,圆桌周围的一圈白大褂们也纷纷起身,互道再见后抱着电脑或是笔记本、档案夹陆陆续续离开了会议室。坐在离章存鹤最近的椅子上的程一风,却没有立刻离开,直到人差不多都走光了,才回过神来似的,三两下收拾好东西,拎着电脑包走向门口。

  深夜的研究所,人去楼空,幽深的走廊里只有凉飕飕的夜风在游荡,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他穿过错综复杂的走廊和甬道,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程一风。”身后有人叫他。

  他回头,一名穿白大褂的女性从走廊里一个房间出来,顺手锁好了门。她的眼角虽然已经有了细细的纹路,但是眼神清澈坚定,面容宁静,一头栗色大波浪卷长发直荡到腰际,身上冰冷死板的白大褂也盖不住她身上自然流露的女性魅力。这是一个魅力四射的女科学家。

  “苏容浦老师。”

  苏容浦一边随手把钥匙放进手里的汤丽柏琦女士托特包,一边走上前。两人一起大步往停车场走去。

  “去掉‘老师’吧,直接叫我名字就行。”

  “这样会有失敬意。”

  苏容浦笑笑,把提包挂上肩头:“你马上也博士毕业了,到时候,那些小你一两岁的人也叫你老师。”

  “那也是件很荣幸的事情。”到大门处了,程一风从口袋里掏出工作卡在墙上的门禁装置上刷了一下。嘀一声后,程一风推开沉重的玻璃门,两人走进浓郁的夜色里。风扑在皮肤上还有些寒凉,园区内一片寂静,只有低矮的灌木在路灯下映出团团寂寞的影子。

  “对了,”苏容浦问,“你刚刚会上心不在焉的。在想什么?”

  过了几秒,程一风才回答:“我在想有件事要不要和章老师汇报。”

  “是和林莓有关吧,包括你今天迟到,”她笑笑,“你从不迟到,程一风。”

  “您真不愧是Stanford毕业的心理学博士后。”

  “谢谢。如果能直呼‘你’会更好。”

  “你先不要和章老师说。”

  苏容浦止住脚步,程一风也停了下来。夜风无声地在两人之间流走。

  苏容浦静静地直视着程一风,没有说话,程一风也平静的和她对视。从这个青年男子的眼睛里,苏容浦没有看见一丝犹疑、胆怯、畏首畏尾。过了一会,她压低声音开口:“如果真出什么事,你我,都付不起这个责任,我相信你是明白这点的。”

  “我明白。”程一风不卑不亢地迎接苏容浦的目光。

  穿白大褂的心理学女博士又无声地凝视着程一风,良久,她突然轻轻叹了一口气,好像放弃了什么似的。她说:“行吧,我就当不知道。林莓是发觉了么?发觉多少了?”

  “不多。我多打印的一份纸质名单,应该是被她看见了,今天晚上她跟了我一会儿,然后自己回去了。苏老师你,她并不知道。”

  两人继续往停车场走。苏容浦问:“你为什么不告诉章教授?如果事态发展脱离你的控制,很有可能收不了场。”

  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苏容浦心里已经有了。但是她想听程一风亲口说出来。

  程一风看着远处的空气,神情突然变得极为冷淡。

  “不知道。”

  苏容浦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程一风,有些事情没说出来,不代表它不存在,你很聪明,不会不明白这点。你的智商,勇气和坚定可以完胜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但是在某些科研以外的领域,你还不如一个刚会打酱油的小学生,你明白吗?你明白我的意思吗?程一风,这世界上最难研究的是人心,最难得到的也是人心。”

  车灯亮起,苏容浦离开了研究所。白大褂被夜风灌满,猎猎作响,程一风看着汽车尾灯在夜色里渐渐远去,苏容浦的那些话像刀刻般刻在了程一风的心里,又痛,又抹不掉。尤其是最后一句。

  “关于她,你到底怎么想的?”

  ……

  不知揉了多久,女孩的眉头已经渐渐舒展开。程一风舒了口气,收回已经发酸的手臂,从床头柜上抽了张纸巾,轻轻吸去女孩额头上星星点点的汗水。她恢复了以往恬静安详的神色,看来今晚应该能睡个好觉了。

  程一风终于放下心来,小心地从床的另一侧进入被窝,侧身抱住怀里香香软软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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