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长歌·壹(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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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见我唱着歌向你走来。我若不为你摘下面具,你可知道我的模样?再或者,我若不说,你可知它是一副面具?若我说与你,你又怎么知道面具下面还有几副面具?

头戴棕红色鸭舌帽的青年独自一人坐在蓝鹰国丽荷娜岛城精致的小餐厅,右手的汤匙慢慢的搅拌鱼肉豆腐浓汤,一边细细的读着莫忘乐团一年一度的招募报名表格。喝一口汤露出满意的微笑,抽出内衣口袋里的钢笔着手填写。

邻座的交谈声打断了写字的动作,其中一个女声极其突出:“我们莫忘乐团每年有几百人来报名,最后也只有五到十个被录取成为正式成员。”

我们?青年侧首望去,说话者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穿着仿宫廷长裙配垂着流苏的小披肩,只是这淡绿色的裙子配新鲜刺眼的橙黄色,极其独到。

“你们俩的名字最近每次和雷哥哥聊天都会说起,至于能不能被招募我也不敢打包票,我们莫忘乐团虽然建立不久,但是绝对不可徇私的。我这次已经是破例了。”

邻家妹妹般的眼神望向身旁的两个男孩,早被蜜语蒙骗的两人当然读不出这样的眼神下面极力掩盖着的轻浮空洞的真实灵魂。

鸭舌帽青年真正在意的是她用的称谓,雷哥哥?不知道叫了雷亦歌二十来年“雷哥哥”的独孤雪晴会不会被气死,不过星亚国新婚燕尔的新娘子可没心情也不可能了解这么一码子事情。

“这次真是太谢谢你了,绿萝妹妹。”

“妹妹再来杯果羹吧,妹妹点一个?”

“嗯...这个缤纷烟火名字真好听。”女孩伸手指了指菜单,青年回头看自己桌上的菜单,最贵的那一个,继而又听到她补充“要小杯的就好了,我女孩子吃不了太多的。”

鸭舌帽青年摇了摇头,“缤纷烟火”不过是十八种水果混合而成的冰镇羹汤,多半是外行人才会点这样一杯喝不出味道的饮料。青年忽然间没什么食欲,随便为自己点了杯冰奶鲜梨羹。

“啊!”

青年皱了皱眉,这女子又是怎么了?“哎呀,吓死我了!”

一只猫从他们座位底下钻过,那位被叫做“绿萝”的女孩抓着同伴的手臂不放,而两人也愿消受美人恩。从她第一声毫无修饰的尖叫听得出来这女孩确实害怕猫,不过后面紧跟着说的话又是装乖卖嗲。

那只灰色斑纹猫倒也被她吓到了,不过它只是跳上了鸭舌帽青年旁边的凳子,回头以猫族高深莫测的神色平静的看着叫绿萝的姑娘。

鸭舌帽青年不动声色的露出笑意,将手边剩下的鱼肉豆腐羹拿给猫喝。邻桌的三人将一切看在眼里。

“两位哥哥,你们先回去好好准备吧。我争取帮你们弄到明天第一场的面试的名额,不用送我了,我还想在这里再坐一会儿。”

待同伴离开餐馆,绿萝左手轻轻“捻”起自己的手提包,向鸭舌帽青年走来,抬了抬头。故作无意的看他刚才一直在写的东西,见是莫忘乐团的报名表,志在必得的嗤笑出来。

“你好,我是莫忘乐团的首届会员,胡绿萝。”莫忘乐团成立不过不足两年。

“你好。”鸭舌帽青年点点头,但没打算再说其他。

她拿起唯独名字空白的报名表满不在意的扫了一眼,“刚才那两个对我很好的哥哥请我吃饭,不知道你是不是了解,莫忘纳新的数量从来都不超过两位数。”

看似两句不着边际的话,青年已从中听出了含义——她已经保进去了至少两个名额,自己似乎没有什么希望。

“虽然我们莫忘是一个音乐爱好者的团队,不过纳新的考试可不比蓝鹰音乐学院的标准差。”当胡绿萝放下报名表格的瞬间,抬手推翻了雪梨羹的杯子,羹汤洒在了报名表格上。

“哎呀,这位哥哥,真是对不起。”

鸭舌帽青年从怀兜中取出另一张新的报名表,绅士的笑了笑“没关系。”

“那么,就祝你顺利的进入我们莫忘乐团。”

“谢谢,胡小姐。另外,我学过简单的绘画,接触过一些色彩课程的练习,”鸭舌帽青年回头再次打量一番胡绿萝“就算是雷亦歌这样的男人,也不会喜欢自己的女朋友打扮得像一根营养不良的胡萝卜。”

胡绿萝这辈子也没有料到,有备而来的她会这样的被一个男人的刻薄羞耻。

“哦对了,听说雷亦歌有一位秘密情人,难道你就是......”

青年向旅馆的服务人员礼貌的问候晚安,大步走回自己的房间。回想着刚才在餐厅经历的小小不愉快,莫忘乐团居然有胡绿萝这样的会员。再仔细回想那个女孩子,她有着一双稀疏而向上弯曲的眉毛,毛发稀少的人通常对人缺乏真诚的热情,今天她所展示的热情当然是利益方面的投资。不过她雪白的皮肤倒是容易惹男人心疼......鸭舌帽下面的眉毛紧皱,眼里闪现出厌恶的神情,这厌恶不是对别人,正是自己。她将自己的所失迁怒于他人,竟然对一个女孩子产生如此强烈的偏见,原来她也可以当一个坏人。

她不喜欢计较这些本应不屑琐碎,且和喜欢的自己背道的自己。

走到镜子面前,目光锁定自己玛瑙色的眸子,想起胡绿萝听到雷亦歌有秘密情人时眼中的惊讶和迷惑,下一秒继续着故作镇定的样子。镜子前面的人摘下鸭舌帽和藏在里面的发卡,瞬间如瀑的秀发顷刻而下。宝石般的瞳孔散发着摄人心魂的光彩,满意的享受着口红与自己双唇的亲密接触。

压在女扮男装的鸭舌帽下的报名表早已被填满。

姓名:白玉雪悠。

本想女扮男装的给雷亦歌一个惊喜的,今天认识的胡绿萝改变了她的主意,当然和胡绿萝说雷亦歌有秘密情人只是随意的愚弄一下她。不泄露身份的将母亲的姓氏和生父所起的名字结合起来,独孤雪娆想抛去她身上的荣誉拿自己赌一次,这样的自己能够做些什么。

赌博又是一场游戏,谁让我们的冒险家这么爱玩呢?

当其他面试者躲在被安排的房间中练习时,她决定在莫忘庭院里逛一个下午。感谢妹妹雪晴,在假扮独孤雪娆期间,雪晴得到了创始人之一的席位,在莫忘乐团拥有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她考虑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将股份还给独孤雪晴,虽然雪晴王妃似乎不需要这样一笔资产,但是为她在民间添一段佳话也未尝不可。

雪娆正想着,不知不觉迈进一个小庭院,一股难以辨明的熟悉感拉回了雪娆的注意力。白色的薰衣草在庭院圆桌上亭亭绽放,熟悉的香气似乎在雪娆周围舞蹈着欢快的步子,她仰头,门匾上洒脱的三个字:“胜雪馆”。

雪娆唇间逸出一串无声的笑,这是雪晴假扮自己的时候居住的屋子吧,雷亦歌竟然仿照环云岛的莫忘水坊的风格布置。

当独孤雪娆发现自己坐在桌边的椅子上陷入近乎呆滞的沉思时,已经是半个钟头之后了。薰衣草随着微风轻轻颤抖,小心翼翼的散发着甜美的芳香,她喜欢这种味道,十六岁之前记忆中的味道,或许有那么几分留恋却并不想忘返。

脚步声由远及近,不止一人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听起来有几分凌乱。如果现在出门一定会被声音的主人发现,而她不想翻墙逃走。雪娆转身进入房间里,如果他们进来发现她,她可以轻易编造无数个不被责备的理由为自己解释。

她看到雷亦歌走在前面,后面跟着几个莫忘乐团的队友,胡绿萝走在距离雷亦歌最近的地方。

“团长,整个院子在昨天已经彻底清扫完毕了。今天早晨我还遇见两个来面试的哥哥赞美咱们学校艺术别致呢......就是那两个叫做......”

“天快下雨了,绿萝,我们走吧。”

雷亦歌随意环顾了院子,无意间打断绿萝的话,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白色薰衣草,转身离开。

雪娆确定胡绿萝是在为她力保的两个男孩说好话,她慢慢走出房间,瞳中涌起一抹颇似嘲笑的神情。

她得考虑以后怎么拿“团长”这个称呼来开雷亦歌的玩笑,不过这称呼分明暗示了雷亦歌和胡绿萝的关系并不如胡绿萝口中的亲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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